船夫所说的,便是洪泽湖两岸的集镇。
此地毕竟隶属江南,自古富饶,街道宽阔,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如缕。
几人劫后重生,均是面带喜色。
“二位尊客,还请到寒舍一聚,小生可尽一尽地主之谊。”乌延玉盛情邀请道。
“好呀。”宋子舒连连点头道。
何缈摆摆手,她眼下要北上前往鬼谷,寻得是能北上的车马,不愿在此地耽搁时间。
“后会有期。”何缈只拱手告辞道,随即转身就走,不欲多话。
一侧的宋子舒忙追了上来。
眼下他上身着船夫粗糙的短褐,裤子则是短小的葛衣,因着他个子大,又短上一截。
配上他那张细皮嫩肉青涩的少爷脸,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姐姐你要去哪儿?”
何缈没理他,只淡淡地道:“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宋子舒面上一僵,故作无所谓地道:“我是要去探亲的。”
何缈挑眉,停下身子问道:“那你要去哪?”
宋子舒这下有些慌了,又翘起下巴道:“你问这干什么?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缈不愿同他拌嘴,只淡淡地道:“我不想要人跟着。”
其实也不是,她只是比较烦宋子舒的一惊一乍。
此话一出,宋子舒好似小猫被人踩到了尾巴,顿时浑身炸毛,怒道:“谁说我要跟着你了?”
何缈点点头道:“不是最好。”
说罢,自顾自地融入到了人群中,不再理会身后的宋子舒。
她要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可以北上的车队,毕竟她不会骑马,又没有银子,还是跟着车队最安全。
何缈四处打探,终于听到人说,此地有个外地来的戏班子,再过三日后的“迎神赛会”结束,便会北上,到时何缈也可以跟着。
何缈一盘算,戏班子虽然走的慢,但好歹可以捎她一程,她可以到下一个地点再想办法。
这就是不会飞的炼气期修仙者的悲哀。
但何缈从来不是个悲观主义者,她很快便想到,这三日,她可以在洪泽湖畔修行,吸取其中的灵力,甚至可以欣赏湖光山色。
想到此处,何缈打算先去寻个客栈,一口气打坐个两三天看看。
何缈两只眼睛在街边的店铺来回巡视,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既靠近湖,又显得不那么贵的客栈。
募地,何缈在人群中看到了方才的宋子舒,他衣着普通,融在人群中。
仔细看去,会发现,他其实长得还不错,少年是高挑而软糯的,连白嫩的五官都是柔和的。
他大抵少经世事,又是在温馨的家庭中长大,家境富庶,自幼没有吃过什么生活的苦,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戾气。
是的,何缈见过那么多人,少年也好,青年也罢,很少有人如宋子舒一般,人如其名,整个人是舒展开的。
长了一张没有吃过苦的脸。
他为人性子单纯,大抵是因为,他生活环境简单,他本就不必去学那些阿谀奉承、人情来往的把式。
所以何缈才断定他是自己私下里离家出走。毕竟,这样的少爷,家里人是绝不会让他独自探亲,好歹得配备几个下人。
眼下的宋子舒,站在人群中,那张青涩的脸,显出了几分茫然。
快到正午,街上人来人往,而宋子舒正盯着一家卖饼的店铺咽口水。
何缈悄悄避开了他,往旁边走去。
走了两步,又于心不忍。何缈停住了脚步,深呼一口气,返了回去。
“你银子呢?”
何缈问道。
“你回来了?”宋子舒看到何缈,眼睛一亮,听到何缈的话,又委屈得低下了头。
“丢了?”
何缈早就猜到了,他不至于傻到出门不带钱,但他的钱若是还在,他也不可能眼巴巴地在人家烧饼铺门口候着。
“丢哪里了?是不是方才换衣服丢船上了?”
何缈问道。
这才发现,他换了衣裳,连自己原来的那套青色丝绸衣裳都没拿。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出来闯荡江湖。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何缈无语,摸出几个铜板,打算给他买个烧饼。
“要吃梅干菜的,还有羊肉的。”
宋子舒还挑挑拣拣,丝毫不觉得他这样有些过分。
“老板,最便宜的素饼来两个。”何缈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着老板道。
宋子舒立马委屈地拿眼睛盯着何缈,也不敢多话。
何缈接过饼来,递给了他一个,这才道:“走,去找找方才的老船夫。”
宋子舒一方面觉得何缈凶巴巴的,比他生平见过的其他人都凶,他能看的出,何缈不喜欢他。
但另一方面,何缈又给了他吃的饼……
宋子舒饿极了,边啃饼边思忖着。
一个饼很快被他吞了个精光,宋子舒咽了咽口水,盯住了何缈手中的饼。
何缈瞧见了宋子舒的眼神,嫌弃地将饼塞给了他,“给给给,别拿那种眼神看我。”
真的很像一只……护食的狗崽子……
但这话自然不敢跟宋子舒说,他若知道何缈这么想他,非得跳起来不可。
宋子舒气恼何缈的态度,却又无法拒绝到手的烧饼,是越啃越气。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来到湖畔,四下寻找,却并未找到方才的船夫。
何缈一打听,才知船夫又去对岸渡船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宋子舒一听,顿时挎着个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何缈淡淡地道,转身又想要离开。
“姐姐别走。”
宋子舒伸手拦住了她,生怕何缈将他抛弃。
何缈扶额,回头指了指一侧的一间客栈道:“我不走,我去住客栈,你好好在此地等着。”
宋子舒可怜巴巴地盯着何缈,何缈不为所动,她是不会带他去休息的,还是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江湖险恶吧。
何缈转身就入了客栈。
客栈临湖,确实景观不错,水汽润泽。
何缈在房内闭上眼,一时半会却难以静下心来。她就说方才不该多事。
她起身,打开窗户望去,宋子舒就在附近的码头,拎着他那把剑,眺望着湖上的渔船。
何缈这才关上窗户,默默地开始自己的修行。
待到日头偏西,何缈睁开眼来,起身打开窗户,只见宋子舒依旧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手中多了一沓湿衣裳,看来是见过船夫了。
就是不知,为何还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