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缈拿着画眉墨,正在给宋子舒细细地画眉毛。
旁边走过来了一女子,正是肌肤白皙,眉目细长而娇艳,脸颊红润,红粉春妆,身着一身鹅黄色的戏服,身段高挑。
正是戏班子的旦角儿玉婵无疑。
只一开口,粗犷的男人声音就出来了。
“仙姑还会画眉呀?”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蛤蟆精。
昨日玉婵同扮演贴旦的丫鬟二人皆是卧病在床,何缈便决定让蛤蟆精扮作玉婵,宋子舒则扮作贴旦。
蛤蟆精自然是满口答应,他不答应也没办法,生怕何缈借机修理他。
“我不干,要扮你去扮。”
宋子舒一听此话,涨红了脸,拒绝道。
何缈从袖中甩出了两张欠条,白纸黑字,正是宋子舒自己的笔迹,当下只冷眼道:“不干可以,还钱。”
宋子舒一张脸募地青一阵白一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缈这才放缓了音调,低声哄道:“你若是应了此事,你一个月的吃喝我全包了。”
毕竟,班主答应,事成之后,给她十五两银子做报酬。看在银子的份上,何缈不得不化身黑心老板。
何缈先兵后礼,又是恐吓又是哄骗,终于哄得宋子舒答应了。
他扮演贴旦,只需立在花旦旁白,做个摆设,其实不用唱什么。就算唱,也是班主在旁边帮着配音。
戏班子人手不够,宋子舒又不愿旁人碰他脸,只能由何缈来给他化妆。
何缈搓搓手,她的化妆技术也刚刚入门。
又是涂铅粉,又是抹胭脂。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加上宋子舒整个人脸白如玉,面盘柔和,看上去,倒确实很像一个小丫头。
宋子舒懊恼何缈将他当作姑娘看,呕着口气,眼眸低垂不愿看何缈。
何缈凑近一些,才发现宋子舒其实眉眼长得极好看,软糯糯的,尤其是乌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当下笑眯眯地给他画着柳叶细眉,她生怕自己手抖,给他画歪了,忙凑近了些,紧紧盯着。
宋子舒屏住呼吸,睫毛微颤。眼神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好看。”
何缈画完眉后,鼓掌道。
宋子舒募地耳根子一红,气鼓鼓地依旧不说话。
何缈瞧着他脸上白嫩嫩的皮肤,抹着两坨红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个标致的妙龄少女。
忍住自己想要在他软糯的脸上摸一把的冲动,拿来了口脂,用指腹沾了一抹红,细细给他嘴唇涂抹,描摹着唇形。
口脂朱红鲜艳,眼下,宋子舒的脸红得比口脂还要红上几度。
“好了。”
何缈募地俯起身子,眨眨眼,对着宋子舒道:“去换衣裳吧。”
宋子舒一愣,抬眸看去,只见何缈正笑盈盈地盯着他,一时竟有些晃神。
班主给二人讲了应该注意些什么。
蛤蟆精想要在何缈面前露脸,极为卖力。宋子舒却由着其他人帮忙,换好了戏服。
何缈瞧着眼前的人,身着淡蓝色的大襟小袖,身段苗条,活脱脱一个妙龄少女。
就是人有几分拘束,整个人脸上满是无辜,看着手足无措。
耳听着外头管弦声响起,夹杂着百姓的吵闹声。
戏班子的其他人先上台去了。
“加油哦,过了今日,请你吃大餐。”
何缈低声劝道。
宋子舒深呼一口气,冲着何缈点点头,跟着那只癞蛤蟆上台去了。
班主则寻了椅子,端坐在了戏台子后,一字一句,开始唱了起来。
其声动听委婉,声高入云,一会是扮作旦角,一会是扮作丫鬟,唱的正是《金玉奴》。
看得出,班主是真的很热爱戏曲这个行当,明明幕后没有观众,他却唱得极为入迷。
何缈斜眼望去,只见台下的观众人头攒动,台上,宋子舒正乖巧地站在那儿,怯生生的模样。
轮到他时,他才慌乱地张嘴开始对口型。
何缈暗笑,这只怕是最早的假唱了。
半日的功夫,宋子舒在台上已经不复之前的约束,眉目间都多了几分灵动。
何缈有意逗他两句,又怕他生气,只得住了嘴。
她看得出,宋子舒为人有些倔强,像头犟驴,得顺着毛摸。
一日的功夫下来,戏班子的人都累瘫了。
多亏了只唱一日,否则他们真要累趴了。
“快,吃点饭,饿了吧。”
何缈忙笑盈盈地端了一碗猪头饭上去,对宋子舒道。
宋子舒连妆都顾不上卸,接过碗来,狼吞虎咽起来。
“这几日,我们北上的吃喝费用,戏班子的人都包了。人要吃饭,总得出点力吧。”
何缈在一侧状若无意地提点道。
宋子舒吃饭的筷子一顿,自然听懂了何缈话中的意思。
何缈也没有其他想法,能赚钱的事,她自然会干。她也不是什么富豪,禁不住宋子舒这样白吃白喝。
“你也吃。”
宋子舒快要吃到碗底了,这才想起什么,停下碗来,示意何缈道。
何缈摇头道:“我早吃过了。”
卸了妆,宋子舒又换回了那身粗糙的衣裳。
何缈则从班主那里,欢欢喜喜地接过十五两银子。
待到二人回了客栈,何缈立马开始端坐在房内修行。
她说过,若是不到筑基期,她不一定敢进鬼谷。
人世间,花花世界迷人眼,靡靡之音乱人心神,她却始终有一颗恒心,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要不断往上修行。
一夜无话
翌日
何缈同宋子舒坐上了北上的车马。
何缈端坐在马车上,双目紧闭,在心底默默念着剑谱的最新一式。
只,似乎有视线落在她脸上,扰乱她心神。
一睁眼,宋子舒正愣愣地盯着她看。
“怎么?”何缈挑眉询问道。
“你是神仙吗?”
宋子舒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缈呵呵一声,反问道:“你瞧着我像吗?”
宋子舒不说话了。
何缈继续闭上了眼,许久,听到身侧的宋子舒轻声问道:“你能收我做你的徒弟吗?”
何缈一听此话,睁开眼来,摇头道:“不能。”
“为什么?”
宋子舒紧追不舍,忙问道。
何缈又闭上了眼,淡淡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年纪轻,担不起。”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宋子舒沉默了。
戏班子的车马一路北上,中间因着有的地方有战火,不得已绕路到西边。
这下又得多耽搁几日了。
戏班子的玉婵同小丫鬟也渐渐病愈,春光大好,四下繁花锦簇。
这日,二人又来到了一处城镇。
“仙姑,我们得在此处耽搁几日了。”
班主开口道。
“花朝节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