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是么。”姜好缠绕白纱布的手蓦地一顿。
了解吗,应该是了解的吧。
前世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每日所聊的话题均是权衡利益,除敌手段,为意见不合而吵得不可开交,很少有什么亲昵时刻。
唯独每天的黎明时分,他去练剑,她亦起床亲手煲一碗甜汤送到他面前。
只有那时,他才会含笑说一声‘多谢’。
但也只是‘多谢’。
现在想想,估摸那时候人家是极其厌烦她吧,每日都上杆子地往前凑,轰都轰不走。
一碗汤而已,她煲的,和丫鬟煲的,能有什么不同。
姜好想的有些入神,不自觉间,手底下的力道便微微加重了些。
“喵呜!”小黑猫一声惨呼,出自本能地便张开尖爪子往前挠去,可那利爪还未碰触到肌肤,便有一股更加野蛮的力道将它的整个猫身腾空拎起。
喵喵喵!喵喵喵!
明明是它受伤好伐,还有没有猫权啦!
姜好一愣,看了看拽着猫毛眼神嫌弃的花绝,又瞧了瞧在他手底下痛苦扑腾的小黑猫。
急忙起身再接回怀里,她没好气道:“干嘛这般用力,好不容易整理的伤口,又崩开了。”
花绝皱起眉,不满地看着在姜好怀里蹭来蹭去的猫:“这个不好,扔了。”
早知道他便该捡个温顺点儿的回来。
姜好一挑眉,似带笑意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好的,这满身利刺的样子同某些人多像啊。”
花绝想要拽猫头而伸出的手霎时一顿,随即又跟被火烙了一样瞬间收了回去,不仅如此,还转身要走。
“等等。”
姜好瞧着似是僵硬的背影轻笑一声,她放下怀中小猫,从袖筒里拿出一个细颈青瓷瓶,来到花绝眼前伸手递过去:“医好了小猫,我现在该医你了。喏,拿着。”
花绝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
“别多想。”姜好怕他又钻了牛角尖,便解释道“我说过,既已带你走,那么你便是我的,脸上这伤无论是有是无,我都不会弃了你。”
“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总不想每天起床照镜子,都要看一看这过去的伤吧。”
姜好拉起花绝的手,把小药瓶放在他掌中再轻轻闭合:“别人怎样来对待我们,这无法掌控,可最起码,我们自己能对自己好些。”
她踮起脚尖撩开那一直半遮住脸的长发,右眼眉梢到左边脸颊,那细长且淡红的伤痕清晰到刺目。
姜好伸出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瞬后,轻轻叹了口气。
未来如何如何暂且不提,说到底,这还是个十五岁大的孩子。
虽然,这个年纪成家立业的少年郎大有人在,但哪个不是在父母的帮护下才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像这种被牙子买卖又容貌尽毁的曲折,会有谁知。
可能是觉得对方太惨。
也可能是同情心及母爱太过泛滥。
总而言之,姜好便在这细细端详之中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把眼前这娃儿收为义子的冲动。
她频繁地眨起眼睛,张张嘴,却在对方的眼眸里看见自己那张娇嫩的娃娃脸时,又把这话咽回肚里。
好吧,就算她想收,人家也未必会认。
甚至,还可能觉得她脑子抽风。
姜好抿抿唇,又为花绝顺顺长发,才柔柔说出一句:“听话,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她往后招了招手,青荷便从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飞速飘出来,神情甚是幽怨地看着他们二人。
姜好低低地轻笑几声:“怎么,吃醋了。”
青荷愤愤地冷哼一声:“这明明是小姐的美白润肤药,世间千金难求,为何要给他。”
说完狠狠地刮了花绝一眼,这个没来几天便要跟她夺宠的家伙!
花绝顿了一瞬,随后抬起手把药瓶放在离胸口最近的衣襟里,又拍了拍。
青荷的眼神顿时火冒三丈,这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好了,别闹啦。”
姜好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长长地呼出口气,眼睛一闭一睁,转瞬间,她又恢复成了之前那般随散的样子。
“现在趁着人群正乱,我还有时间补个懒觉,若是再等会儿,该有人找我去前厅了。”
姜好似喃喃地低语完这句话,便抱起小黑猫,转身走了。
青荷瞧见,也赶忙跟了上去,在此之前,她还没忘瞪花绝一眼。
弯弯绕绕走着石子小路,青荷往后瞧了瞧,确定看不见那道浅灰身影之后,才匆匆地疾走几步,来到姜好侧边。
“小姐。”青荷歪过脑袋,疑惑地问道“那家伙就是个仆从,您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哦,你觉得他只是个仆从吗。”姜好淡淡的语气不高不低。
可这类似反问的话却让青荷产生了微妙的差异感。
是仆从么。可那一身高雅的矜贵之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得体,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身于卑微之院的白丁。
甚有时,比那景公子还要多两分华美之感。
但,不是仆从么。劈柴,烧水,扫地,栽花……凡是让他去做的事情无论多苦多累他都会去做,还未曾听过半句怨言。
若是身于官宦,哪个公子哥能吃得了这般苦楚。
姜好看着不断纠结的青荷,淡淡地低笑一声:“我啊,不是对他好,而是在给他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自己的……机会?”青荷不明所以。
“是的,机会。”姜好弯下眉眼,幽幽地目光里逐渐涌动起深邃的神色。
小花绝向来孤傲。
接受别人的好意前总是喜欢掂量三分,想着,是不是此人对自己有所图谋才会这般。
他呀,恐怕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善’了。
那好,她便不给他‘善’,而是引领他走向通往‘善’的大道。
这种做法虽是朦胧些,但也总比大咧咧地‘越界言好’要合适得多。
而且,据目前来看,花绝至少懂得知恩图报,光凭这点,便比某些唯有死后她方能后快的人,要强多了。
姜好垂着眼睛,一幅欲眠未眠的惺忪样子,但到底是天公不作美,她这前脚步刚迈进闺房的门槛,这后脚便有人来禀告说是老爷及夫人请她去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