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黄地主滑稽的惨样顿时缓和了不少。
“谁敢笑老子!”黄地主瞪着眼睛,凶狠地扫过众人。
本该气势汹汹的威吓被朱萸掐着脖子,又因被打和唱了半晚上的曲,嘶哑的声音全然没了气势。
即便如此,村民们也收住了笑容。
“笑你怎么了,威风个屁呀你!”
朱萸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凌乱的发髻直接被打散,没了遮掩的头顶只有几根稀疏的头发更滑稽了。
这回村民们不敢再笑,纷纷错愕地看着朱萸。
惊讶她胆大包天,又有些佩服,终于有人做了他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那一脸红肿,一身血渍,被打后不敢声张的憋屈神色,大快人心!
“你们,饿不饿?”
舒映桐沉声开口,视线静静地扫过这些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
较之她原本的村子,这里的村民现状更加凄惨。
方才从村里走过,寸草不生,所有茅草房的房顶都是空的,连木条都没有。
大部分人形容枯槁,薄薄的一层皮肤紧贴骨骼。多数人的肚子呈现不同程度的臌胀,不分男女。
“都饿呐…”
“能吃的都吃了…”
“磨成粉的木头吃完了…”
“出不去啊…”
低低的哀叹环绕整个外围,无力的绝望压弯了村民的脊梁骨。
黄地主被打成这样,他们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舒映桐缓缓伸出拳头,掌心向上摊开。
待村民们看清那瘦小手掌上的东西时,场面骚动了起来。
那是米啊,白米!
这小小的一把,可以救一家人的命!
“这是朝廷给你们的救命米。”
冷淡的语气火热了村民的内心,惶恐了黄家的众人。
舒映桐弯腰把匕首插回刀鞘,软鞭递给旁边的春芽之后,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铜钱。
“这是朝廷给你们的救命钱。”
“一派胡言!这是从我黄家粮仓偷的!”
黄地主终于沉不住气了,她在妖言惑众,必须制止她!
呆愣了片刻的朱萸回过神来,恼恨地掐紧了他的脖子。虽然不知道姑娘去那八间厫间做了什么,但是她相信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就冲姑娘肯给初次见面的雪梅她们拿饼子吃,姑娘做什么事她都支持。
这黄老狗想搅场,没门!
村民们看着这个陌生姑娘,舒展双臂手掌,一手白米,一手铜钱。她说,这是朝廷给他们的。
救命的。
“朝廷怎么会管我们?”
“不可能的,他们只会征粮征兵。”
“我不信。去年我家的谷子晒得那么好,硬说太潮了,又多交了一成。不交就来家里打砸。”
村民们眼里的希冀慢慢被过往回忆湮灭,纷纷摇头,眼睛却盯着舒映桐的手掌。
不管是不是朝廷的,这米是实实在在的。
“不信?那算了。”
舒映桐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掌,把米和铜钱放回怀里。拿回软鞭,抽出匕首。
黄地主的眼里闪过得意,跪久了的人,是站不起来的。
那一把白米从视线里消失,巨大的失落涌上村名的心头。如果没见过也就算了,见过了又消失了,这才是落差。
“我信!”
哽咽的嘶吼声打破了低沉的氛围,舒映桐挑眉望去。
一个高个子妇人抬袖抹了一把脸,眼神定定的望着她,抬高了声音,“我信她!”
几个汉子用力推开旁人,提拳迅速向这个妇人围拢。
舒映桐反手扬起匕首稳稳的扎在黄地主眉心,凌厉地望着那几个已经聚拢在高个子妇人身边的汉子,“谁敢动手?”
一条血线从黄地主的眉心缓缓划过鼻梁,往下巴顺流而下。
黄地主被折磨了一晚上,此刻已经没力气再反抗了,也不敢反抗。
这刀锋再偏一寸,他的眼睛就要瞎了。
村民们默默退后了一步,把四个汉子让在了显眼的位置。
“我信她!我见过黄家的运粮车!四月初六半夜从村外拉回来的!足足拉了五车!”
高个子妇人转身大喊,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坚决。
具体的日子,具体的数目,让村民们有了确切的概念。
他们住在偏远的山村,黄地主一家独大,不知道朝廷真的有赈灾。现在听到了同村人言之凿凿的举证,谁还能忍得住?
饥饿最能摧毁理智,这也是灾荒年如果朝廷不作为,必定会有起义造反的原因。
“四月来的粮,如今都快入秋了,我们活不下去了!杀了黄大昌,拿回我们的粮!”
高个子妇女振臂一呼,慢慢有了第二声回应,第三声,第四声…
整个村子爆发出“杀了黄大昌,拿回我们的粮!”的叫喊声。村民们开始往大晒场中心逼近。
舒映桐缓缓勾起嘴角,这就是她想要的,杀人偿命,但法不责众。
“你们疯了吗!黄地主家的大少爷还在县城,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带衙差来抓你们去砍头!”
赵大柱虚张声势的喊声一落,舒映桐气势全开,软鞭直直指着他高声怒斥:
“一介平民凭什么调动官差!勾结官员贪赃枉法,只要有村民上请愿书,第一个死的就是黄家!尤主薄也得人头落地!还有你们几家走狗,一个别想跑!”
一番话仿佛给村民吃了定心丸,蜂拥而上厮打积怨已久的那几个走狗。
那几家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家里人也被推搡到前面被群情激奋的村民打得哭爹喊娘。
场面失控,黄家打手头子举刀一扬,沉声下令,“杀!”
舒映桐握紧匕首,拖着鞭子跳下石碾欺身上前,笑容森冷,“我来领教高招!”
其他打手都是假把式,只有这个棘手一点,她来对付。
朱萸眼神一急,抡起灯台砸上黄地主的头,放声大吼:“狗娘养的,看你们那怂样能握住刀吗,乡亲们给我抢!”
拽着黄地主的领子挡在前面直往打手圈里冲,手上的长颈灯台毫不客气的见谁抡谁。
六名抓着木条的姑娘互相对视一眼,咬紧牙关,护住朱萸的背后跟上,举起木条义无反顾的对上打手长刀。
齐齐高喊,“拼了!”
舒映桐下腰往后一仰,大刀险险从眼前扫过,右手里的鞭子甩出直扑对手面门。
腰身迅速一扭,左手握着匕首划过他的腹部。
打手头子吃痛,大刀急转而下直直往舒映桐的手臂砍。
舒映桐眉心一跳,暗呼不好!
这身体柔韧度不够,没办法再次躲过这一砍,这条手臂今天要废!
突然,一个筐子罩上了打手头子的脑袋,三四个村民奋力一扑把他压倒在地。
舒映桐当机立断扬起匕首往他拿刀的那只手腕狠狠的扎下去。
朱萸拎着黄地主左突右冲,打手的刀一遇到黄地主也不敢硬砍。被冲上来的姑娘们和村民七手八脚的夺刀踹倒。
惨叫声和怒吼声交织,十二个打手被打得辨不出原貌,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他们惨败的原因有一部分归功于高喊饶命快速退出战斗圈,火把一丢撒丫子就跑的黄家下人们。
只有看门婆子跑得慢,被朱萸一把揪回来,笑嘿嘿地说:“我说过了,我朱萸报仇,从早到晚。早上没报成,晚上得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