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也已经定了案,意外死亡。
许四钱是个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没有什么上进心,只在官府做了个洒扫看门差事,只求填报肚子就好。
以许四钱的地位,本是接触不到边境巡查路线的。
所以许四钱并没有在晏清得到的名单之上,最开始排查的时候,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二筛的时候,若不是其中一个线人,偶然听闻许四钱死前,曾请了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小吏到城中最大的酒馆喝酒,觉得许四钱这横财发得蹊跷,报了上来,恐怕还注意不到这个边缘人物。
而许四钱接触到边境巡查路线的方法也简单,他借着洒扫的职务之便,溜进了盛放文件卷宗的宗政房。
宗政房这种机要之地,平常都是专人打扫整理,许四钱这种外雇的边缘人物,根本不该接触到这些机要。
但是那天整理宗政房的人家里出了点儿事,急着要回去,可是上工期间归家是要扣钱的,他又舍不得,许四钱正好凑上来,说要给他帮忙。
那人一想,许四钱不识字,也看不懂那些东西,加上自己也就是回去一趟,来去最多两刻钟,出不了什么事,就答应了。
事后,怕被扣钱追责,再加上许四钱也死了,那人就没敢把这事儿往外说。
暗部的人查了许四钱的背景,确实是个不识字的,但是他在成为小吏之前因为腿脚快曾经在服戍役的时候做过斥候。
非战时,哪怕是边境,也不会囤积太多的常备军。
但没有人手又不行于是就有了服戍役一说。
凡是国中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到边境服役一到两个月服役期结束便可以回家。
不想服役的离得远赶不上的,可以交钱免役也就是常说的缴赋。
这些服役的民兵,到边境后,会进行基础的训练然后负责一些不太重要的巡防以及军中的一些杂活。
许四钱算是有一项出众的能力被军中教头瞧上了将人留了下来,做了个斥候。
只是许四钱没做多久斥候就伤了腿,不得不退役,最后就在府衙里做了小吏勉强过日。
斥候不一定会识字,但肯定会专门学习关于地形、军情方面的绘制方式。
所以许四钱大字不识几个是真却也不影响他会看图绘图,尤其是地形图。
再加上向来拮据的许四钱突然得到一笔能到城中最大的酒馆消费的横财,这几乎就是摆明了在说这个人有问题。
但是当暗部想要继续顺着许四钱的线往后查的时候这条线断了。
跟许四钱单线联系的人,在给了许四钱一笔钱之后,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死因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屋中点了火盆,留着通风的窗户缝却被风拍严了,导致了炭火中毒。
这在北地的冬春之际,是很常见的情况。
同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而此人在同许四钱见面之后,到他死之前,再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至少,没有人看见他跟别人联系过。
“主子,对方很可能是死士。”
燕七告知所有情况之后,得出了结论。
暗卫的培养是需要投入大量财力物力的,且需要从小培养,才能有一身神出鬼没的本事。
而暗部负责情报的下线,却未必每一个都有这样的身手。
甚至到了最末尾的线人,很可能就是些江湖上的人,什么样的都有。
这就导致很多信息,都需要经过多轮的筛查,才能得到最终较为准确的信息。
想要培养一个完全令行禁止,如同军队一样的情报组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若只是要达成某个目的,临时使用的棋子,用后便舍弃,却并不需要暗部这样大的投入。
只需要一个死士,忽悠一个傻子,转几遍手达成目的之后,所有人除个干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眼下摆在晏清眼前的,就是这样一个完全不可能摸到背后之人的局面。
或者说,从头至尾这人用的都是这种舍子的打法。
以几名死士,兑掉阻挡他取胜的关键性棋子,以最小的牺牲,在悄无声息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用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手法,迷惑对手,只为了最终图穷匕见的制胜一击!
如果对方用的死士,那么想要再顺着这些已经出手的线,去抓这背后之人,只会是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晏清看着模拟着北地地形的沙盘,捻着手中的小旗,将其插在上辈子颜仲祈遇伏的那座山上,清冷冷帝开口:“让人守在入山的地方去,盯住每一个进山的人,尤其是三月底进山的。必要时,可以下杀手。”
燕七一愣,确认了一遍:“不论身份?”
“不论身份。”
晏清转眼对上燕七惊诧的眼,黑眸深沉如水,“对方如果是死士,遇到追杀,定然会下杀手。犹豫一瞬,都是在害命。”
燕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论身份下杀手,就意味着可能错杀无辜。
这不像是晏清会下的命令,但若站在自己人这边考虑,却是最好的决定。
若是他们顾念可能错杀无辜而手软,遇上那藏匿的死士,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敛下眼,燕七没有提出疑问,低声应了:“是。”便消失在营帐之中。
见燕七离开,晏清的视线落在他留下的这几日查到的证据上,沉声朝门外道:“红妆,找颜仲祈将军,说我有事同他商议,请他务必来一趟。”
红妆应了一声离开。
不多时,颜仲祈就到了晏清营帐,身后还跟着徐孟城。
颜仲祈一进营帐,便瞧见了营帐正中的沙盘,以及站在沙盘前眸色沉郁的晏清,顿时也是剑眉一蹙,问:“什么事?”
晏清未答,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徐孟城身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徐孟城没少跟着晏清讨教枪法,晏清都是极有耐心的。
虽然总是淡着一张脸,但比起他们将军来说,已经可以说是很温和了。
这还是徐孟城头一次对上晏清如此冷厉的眼神,让他正迈进营帐的步子立时就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