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故意要吊着您,是我也说不准情况。”
面对秦慕蓁的逼问,大夫也很是为难,“我之前也跟您说过了,小将军内里亏空得厉害,这次又受这么重的伤,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
“还是多亏了那位老先生开的方子,在吊着小将军的命。只是高热如果持续不退,就算有吊命的方子,也只能是管一时。”
大夫的话让众人心凉了一片,“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是尽可能地控制住高热,等最后的结果。”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五六双眼睛都盯着意识不清的晏清,除了还要去照顾其他伤员的大夫,其余人都没动地方,或坐或站地留在屋内,好像只要这样守着,晏清就一定能挺过来一样。
直到天边泛白,郭佳摸了摸晏清的额头,向众人摇了头,“比昨晚好些,但也还是烫的吓人。”
屋里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红妆忽地站起了身,“我去熬药。”
红妆走了,燕七也没再继续等,“我要去西疆一趟,之后会有人来替我的位置。在此之前,主子就拜托各位了。”
说罢,燕七朝郭佳和秦慕蓁各施一礼,就匆匆离开了。
秋桑被郭佳叫去给红妆帮忙,采薇进进出出地替郭佳换水、取药。
一时间,原本沉寂的屋子里,竟就只剩下乔装改扮成秦慕蓁的颜仲祈一个闲人,坐在外间桌边,皱眉看着郭佳她们忙活。
约莫坐了两刻钟,一人匆匆从屋外进来,颜仲祈才沉了眼,一言未发地跟那人走了。
只是采薇再回来的时候,门口却多了两个人。
“将……大哥让我们在此守着晏将军,以防宵小趁虚而入。”
门口的两人如此向采薇解释了一句。
采薇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进了屋。
郭佳将换下来的帕子重新浸了水,以眼神无声地询问。
采薇瞥了一眼门口,装作替郭佳搭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有人偷闯厨房,被红妆扣下了,秦先生正在审人。”
自打他们进了驿馆,就与驿馆的人打好了招呼,在他们入住期间,厨房都由他们的人掌管,驿馆的人只需配送食材、药材就行,整个驿馆的饮食都由他们供给。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偷在吃食药物里动手脚。
前一日还好好的没有动静,今天入住了新客后就有人偷闯,很难说没有猫腻。
郭佳瞄了一眼门口,对采薇说道:“红妆上来之前,你就留在这儿守着。”
说着,郭佳却又瞥见她脸上的淤青,“眼下暂时无事,你且到一旁歇着,之后才好应对。”
采薇犹豫了一下,在看见郭佳不容置疑的眼神后,才点了头,到一旁小榻上倚靠着小憩,只是手却始终按在剑上。
秋桑是和红妆一起来的,见郭佳在忙活,采薇却在躲懒,脸上有些不高兴,却又在采薇陡然睁开眼看过来时惊了一下,反倒明白过来郭佳的用意。
将手里的饭盒搁下,她先是将一碗药递给了采薇,催着她喝了,才手脚麻利的摆好饭菜,替下晏清床边的郭佳。
等红妆给晏清喂了药,坐到饭桌边,郭佳才得着机会问她,“事情怎么样?”
“被人指使的,指使的人跑了。”
红妆言简意赅,“这里不能待了,等我们的人到了就走。”
“要几天?”
“最多三天,最快今日傍晚。”
红妆说道,“就看来的是谁。”
郭佳微怔,不明白她后半句说的是晏清手下不同的人,还是混杂着想要他们性命的人。
若是后者,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恐怕难以对付。
看一眼还躺在床上高烧不止的晏清,郭佳眉峰深蹙,“晏清这个情况,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如果中途遇险,情况就更糟。”
“我们联系上了北地周边的军队,他们会派人来接应。”
红妆闻言也皱了眉毛,但出口的话却没有一点迟疑,“继续留在此处,对将军的情况也不会有更好的帮助。尽快进入北地城池,由更好的大夫接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路上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郭佳也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继续留在此处,等乱党的人马先一步集结过来,仅凭现在这些人,再加上可能速度更快的晏清手下的暗卫,也很难护得他们安稳。
还是要尽早跟北地的军队汇合,进入北地军队管辖范围内,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至于晏清能不能撑到得到更好救治的时候,只能看天意了。
傍晚时分,一队人快马到了驿馆。
红妆叩上窗子,对刚刚清醒过来的晏清说道:“鸿影他们到了。”
“准备转移。”
晏清没有丝毫迟疑地下令,“该清的人清干净,让白鹭加快速度,务必在明日之内抵达,扎好瓮子。不必强留活口,以保证最小伤亡为优先。”
红妆应下就快步离开了屋子,下楼跟拦下鸿影等人的颜仲祈交涉去了。
郭佳搀着晏清下床,给她裹了好几层棉衣,将长枪递给她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既然你安排了足够的人,何不多留一日,等自己多恢复些再走?”
晏清杵着枪,推开了她的搀扶,“我是安排了足够涉险的人手,我也可以冒险留下,但这个队伍里有我绝对不能用来冒险的人。所以,我们必须走。”
“这也是将伤亡最小化的最优方案。”
看着眼神清明坚定的晏清,郭佳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队伍里绝对不能用来冒险的人?
是指自己,还是指秦慕蓁?
亦或者,两者皆有。
却唯独不包含她自己。
也许在她的计算里,死在半路上,也是她计划里用来换取伤亡最小化的代价之一。
知道自己劝不动她,郭佳抹了把脸,紧走几步,垫脚将准备好的厚帷帽盖在她头上。
突然黑下来的视线让晏清步子一顿,撩开能当门帘子的棉布厚帷帽,哭笑不得地看着郭佳,“你这让我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