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芮一转身来到自行车前，踢开支架扶着车就走。

痞子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对她的不按理出牌十万分不解。

直到人走出了小巷子，痞子男才回过神。

“嘿，这脾气锐哥有得受了。”

痞子男喃喃自语，眼神看着巷口笑了笑，转身去了对面的一家小院。

方芮一出了巷子头也没回，延着面前的街道推着自行车慢慢的往前。

看着一家一家关着门的商铺，她的心越发的沉重了。

眼见现实如此，她对不远的市场也没有了去逛的兴趣。

公社化的进程比她想像中来得快。

未来的二十年内，这条街都再不会有以前的热闹了。

政府大院里，郑之锐正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喝着茶等着。

一杯茶水过半，一个高高壮壮，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乐呵呵的拍打着资料走了进来。

“之锐，等久了吧。看看吧，唐老先生的资料。”

中年男人一进来就坐到了沙发折角的单人位置上，把手里的资料直接递给了郑之锐。

郑之锐半站起身，恭敬的接过来。

“姑父，麻烦你了。”

来人叫徐昆，当过郑之锐爷爷的警卫员，他的媳妇郑大梅还是郑之锐未出五服的姑姑。

“说那些，都是一家人。不过你怎么会查这位郑淮生？是……”

徐昆指了指云京的方向，郑之锐连连摇头。

“姑父，这事和爷爷无关。我查这位老先生，是为了别的。”

郑之锐翻开资料，从头开始看。

资料很简单，也就一页纸就介绍完了。

相对他的家庭，工作的介绍更细致。

唐淮山和方芮一说得太简单，他不仅是水利局退休职工，退休前还是工程师。

看完了资料，郑之锐之前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却是怎么也放不下。

方芮一15岁的大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让人操心的时候。

要让他真正放心，除非把她一直带在身边。

但这个，明显不现实。

“唐老的资料我也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事儿办完了吧？回家里吃顿饭吧，让你姑给你做好吃的”

徐昆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

“这次就算了，我得马上去宁阳，那边还有点事儿。姑父，麻烦你和大姑解释一下，下次再来吃她做的饭。”

郑之锐也看了看手表，想着苏秀云的火车到站时间，心已经飞了。

方芮一明显不是一个“安份”的姑娘，他得多嘱咐苏秀云一些事儿。

“这么急？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吧？实在不成，咱们就去楼下食堂吃。就几步路，不耽误你的事儿。”

郑之锐一站起来，徐昆也跟着起身。

他完全不给郑之锐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出了办公室。

确认无法拒绝且还有时间，郑之锐只能妥协。

“姑父，我先把这个放车上。”

“成，我在这儿等你。”

徐昆点了点头，松开了郑之锐的手。

一顿午饭，两人吃得很快。

郑之锐坐上车的时候，离12点都还差十分钟。

看时间还早，郑之锐的车直接把车开到第一个路口转左的小巷外停下。

下车将门关好，他慢悠悠的进了巷子敲开了其中一家小院的大门。

若是此时方芮一在此，就一定会认出来，来开门的人正是之前和她搭讪的痞子男。

痞子男姓徐，叫徐鹏。

他是徐昆和郑大梅的大儿子，也是郑之锐的表弟。

“锐哥，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前脚刚送走了你家那位，后腿你就追上门来了？怎么？是替她来报仇的？”

想着方芮一走前看他的眼神，徐鹏一点都不怀疑那小丫头把他当坏人。

“方芮一来过了？你逗她了？”

郑之锐伸出手推开痞子男，直接进了小院。

一进院子，他直接进了客厅，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拿起面前茶几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嘿，也不算逗。我是见她傻呆呆的站在对面的巷子口盯着人就不转眼，怕她出事儿。好心过去和她聊了两句，可惜啊，小姑娘不领情。瞪了我好几眼，转身就走了。”

说起方芮一当时的反应，徐鹏到现在想来还有些憋屈。

他明明一翻好意，却被人曲解。

“你好心？我看就是你想看热闹。她到这里来想干嘛有没有说？”

郑之锐瞪了徐鹏一眼，并不关心他那点小爱好，反而对方芮一来这里更关心。

“没说。不过来这里的，无非就是两种人。不是卖东西，就是买东西。你家那位，两只小眼睛一直围着那几个拿着竹篮的大姐看，想来也是想买东西吧。”

说到这里，徐鹏一把拉住郑之锐的手臂。

“哥，你说她会不会是来做买卖啊？”

郑之锐一下子愣住了，他想到方芮一的性子和胆量，一时也拿不准。

“应该不会吧？她一个小姑娘，胆子再大也没这么大吧。”

郑之锐不是很有底气。

“呵呵，是不是的下次她再来，就知道了。”

徐鹏兴致勃勃的看着郑之锐，好像已经看见方芮一再次来“黑市”的情景。

“不管她到底来干嘛，你看着别让她出事就成。之前说的一周送一次东西去方家的事儿，先别送了。最近外面风声不对头，实在有需要苏姨会来找你。你也收敛一点儿，天气异常物资更紧俏了。特别是粮食，能不碰就别碰，我怕要出事儿。”

郑之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听得多见得多了对形式也有自己的见解。

特别是马上要启用的票证政策，让他对未来的徐鹏干的这个买卖不是很放心。

人在吃不饱的时候，是可以没有底线的。

“哥，我懂。我不是短视的人，最近都没有向外出粮。真等到了那一天，我也不多挣，该什么价就什么价。”

徐鹏懂郑之锐的担忧，越是大灾之年，粮食越精贵。

这时候倒腾粮食，风险太大了。

“你明白就好，挣钱是没错，但要分时候。你有打算，我就放心了，先走了。”

交代完正事儿，郑之锐起身就要走。

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方芮一那儿，你帮我多看着点儿。真有事儿，给我去信儿。”

说完，不给徐鹏调侃他的机会，直接出了小院上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