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楼走在北冥城的街道上,发觉这北冥城也挺热闹的,他下意识的想以导引御气之术来查探北冥城的气机,但他却忘记了,他现在只是以兵人载体在北冥城中。
兵人载体内部并无法力,毕竟无论是神兵兽还是兵人,它们都没有被秦月楼捶出来经脉,更不用说法力的生成了。
法力生成是以三宝精气神相互作用汇聚而成,精为体,气为内气,神便是魂魄,
根据秦月楼的研究,这法力的来源便是三宝逸散出的能量进行收集与炼化所得。
因此哪怕这个天地之间没有灵气,法力还是可以生成的,只是相比较之下会很慢罢了,毕竟灵气这种东西,也可以并入体内,成为气的一部分,而后再行炼化。
而意识算法所打造出来的,或许便是虚拟灵魂了,也即是说,如果将一个人的意识算法完全完善,那么这个虚拟灵魂能否用于某些不那么正道风范的术法也犹未可知。
而神兵兽与兵人三宝不全,因此没法生成法力。
只是兵人直觉也让秦月楼感觉到北冥城当中有一股压抑的氛围。
就好像是整座城中都被什么淡淡的黑色氛围所缠绕,侵蚀着人心一般。
但,并非全都如此,这北冥城城中行人熙熙攘攘,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糖水的,也有磨刀匠一边吆喝一边打着手中的石块,
有领着侍女逛街的大户千金,也有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妇人领着孩子,有背剑握刀的江湖人,还有巡街的捕快,捕快们貌似漫不经心的跟在江湖人的身后,时刻盯紧着江湖人。
吆喝声,叫卖声,私语声,交流声,串杂一起,好不热闹。
然而最为热闹的还是远处聚集着看热闹的群众,时不时的传出一些铜钱落地的清脆声响,还有赞不绝口的称赞,以及潮水一般的掌声,
便连那些大户千金,江湖人,捕快等也围拢到了这里来,这吃瓜群众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凄惨的是,兵人李杀神之身一米六,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用着这一米六的载体,颇为不适应,因此秦月楼只能跳起来看。
这被人群围观的应该是父子戏法师,一为穿着麻布衣服的中年男人,满面风霜,衣服上也满是补丁,活像是一件百衲衣,另一个则是雪白粉嫩,身高一米八,木着脸的垂髫“小儿”,
秦月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高确实一米八,但是这脸跟六七岁小孩的脸一样稚嫩。
之所以猜测是父子戏法师,也是因为这二人从面相上看有七八分相似。
但是一米八?这也太高了吧?
秦月楼用他心知夺分开着面前的人,最终挤到了最顶端去。
“多谢各位北冥城的父老乡亲前来捧场,我父子二人从俞杭一路游街卖艺到北冥城,不骑马,也不骑驴子,靠的便是神行甲马之术。”那中年男人说着,面露笑容。…
“神行甲马,有点意思。”
秦月楼从兵人内部的储存空间当中取出了一锭碎银,扔了出去。
但见那垂髫大童子一个鹞子翻身,兔起鹘落之间,木着脸接住了银子,大气不喘,呼吸十分平稳,而后就将那碎银塞到了腰带里,木着脸对着秦月楼拱手作揖。
“谢谢您的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木着脸的一米八小童努力的挤出了笑容来,秦月楼觉得或许不是木着脸,而是面瘫吧他不是真正的快乐,他的木然只是面瘫的保护色。
“笑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你这个笑容虽然是健康的证明,但正常人都遭不住啊。”秦月楼忍俊不禁的对着小童说着。
那小童挺实诚,果然不笑了。
而后就听得一众围观群众起哄。
“我们不看神行甲马,我们要看神仙藤。”
戏法师先夸张的侧着脑袋,把手括在了耳朵上,嘴没动,肚子却发出了声音来。
“神仙藤!神仙藤!神仙藤!”
秦月楼这眼力见一看,这戏法师用的是腹语发声,在戏法师的腹语术下,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围观群众都喊着“神仙藤”。
但那戏法师一伸手,一攥拳,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嘴前,示意声音放小,接着戏法师才说了起来。
“诸位看官,这神仙藤,难道不该作为压轴么?我要是一上来就表演了神仙藤,那你们看了个一哆嗦自个儿爽了就走了,可我们父子俩还要风餐露宿呢,我这孩子也算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才养到了八岁呢,更何况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所以啊,诸位看官也请多多打赏一下嘛。”
这戏法师说着,秦月楼就忍不住了。
“这特么是八岁?”
“没人信,我都不信,三岁跟他娘一样高,五岁就跟我一样高,八岁就这样了。”戏法师局促的说着,还用手比划着节节高的身高。
只见这戏法师捋起了袖子,露出了粗壮的手臂来,双手两指做捻状,接着一甩,便甩出了两个扎草马来了,双手各自捻着一只马尾。
将那扎草马扔在了地上,转眼间就化作了两匹高头大马来。
两匹马“唏律律”的打着响鼻,戏法师摸着马头。
“老马啊老马,别乱跑,变回去吧。”
顺着马鬃疏了三下,哪还见什么高头大马,只余下两只扎草马来了。
他将这两只扎草马揉吧揉吧,两掌这么一拍,“啪”的一声,就变成了两个平面,就像是被变成了纸张一般。
秦月楼能够感觉出来,那是法力的波动,这戏法师也是个有修为的,但,他也是有真本事的,毕竟那扎草马拿出来的时候并无法力波动。
但秦月楼也觉的挺新奇,因为刚刚那术法和他的造纸术有些相像,而这一拍成纸也给他提供了不少的灵感。…
毕竟,术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哪怕是低级术法,也可以开发出更好的效果来。
于是秦月楼鼓着掌,扔出了两片准备好的金叶子,扔给了父子戏法师。
“技术活儿,当赏。”秦月楼鼓着掌。
看到有人带头,另外的一些看官也纷纷给出了打赏。
一时之间,铜钱,碎银,皆被抛出,落在了地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那一米八的垂髫小童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手里拿着一个钵,木着小脸往地上一放,那碎银铜钱便被吸到了钵里。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父老乡亲。”戏法师拱手致谢,转而又开始说了起来。
“今天赚的路费也快够了,但我寻思,大家都想看神仙藤,而这些打赏的银钱,我寻摸着也够了,所以我想了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不如就把这压轴的给调快点吧。”
秦月楼觉得这话听着耳熟,看了眼父子戏法师,然后他反应过来了,这情况对应的也是聊斋当中的一个短篇,名为偷桃。
只是当时自己只图个新鲜有趣,并没有深究偷桃这篇是想要借着故事来表达什么深意。
而那戏法师又开始说了起来。
“既然是神仙藤,那自然是需要种子了,不知哪位贵客可以施舍些种子来?无论是什么种子,不管生的熟的都可以。”戏法师依旧笑呵呵的说道。
只是,这父子戏法师的绝学是神仙藤,聊斋原著偷桃的那一篇却是神仙索。
秦月楼一听,觉得很有意思,挺想当场用异化捏个种子出来的,但是这具兵人载体显然不行,因为么得法力。
不过这戏法师显然有备而来,见着周围都没有人有种子之类的东西,便从衣衫里捏出了一颗豌豆种子来。
那戏法师只是用脚在地上松着土,那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就像是才下过雨的泥地一般,被他用脚给犁出了一小块凹坑来,那围观群众看到此处,又是一阵铜钱雨,以及啧啧称奇的声音。
而后,竟然真的就从地上生出了一根嫩芽来。
“各位看官请往后稍稍,不然等会儿这玩意变大伤着人就不好了。”戏法师说着,贴心的说这话,那围观群众还真就听从了戏法师的建议,纷纷退后了几步。
秦月楼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周遭的气氛与空间似乎改变了,那嫩芽涨到碗口粗细,接着越变越粗,绿色的根茎就像是成年多年的古树一般,却是直奔向天上生长而去,其后直入那云霄当中。
“那云里有仙桃,巴巴儿,为父腿脚不便,你去摘颗桃来,赠予这位贵人吧。”戏法师轻抚巴巴儿额头,示意巴巴儿为秦月楼偷桃。
巴巴儿点头,身形矫健如同人猿,三两下便攀到了藤蔓中段,接着身形愈发渺小,最终直入云霄当中。
“我这儿子啊,哪里都好,就是巴头巴脑的,所以小名叫做巴巴儿,我这一身本事也没学多少,这以后我要是死了,神仙藤失传了可咋办啊?”戏法师正说着话,好像是在卖惨。…
倏的,一根断臂从那云霄当中掉下,断口崎岖,像是被撕扯下来的一般,落在了地上,溅射点点血迹。
围观群众虽然心中有些胆怯,但一想到这是戏法,胆子便又大了起来,交头接耳,还有好事者大着胆子靠近了几步。
戏法师一看断臂,顿时就哭丧着脸了,他哭泣着捡起了断臂,从家伙事里提起了木箱,将断臂放进了木箱当中,而后又从天上掉下了一根断腿,这戏法师又捡起了断腿,神色极其悲戚的放入了木箱当中。
“诸位,我儿估摸着是被看守蟠桃的巨灵神发现了,唉老汉只有这么个儿子,每天跟我走南闯北如今盛情难却施展神仙藤,没有料到遭到这样的惨祸,只好把他背回去安葬。”戏法师痛哭流涕着,悲痛欲绝。
接着便掉下了那木着脸小童的头颅,而后便是躯干,其他的断臂与断腿,收拢着巴巴儿的零碎部件,戏法师的脸上悲戚之色越发沉重,在把这些零碎部件放入木箱后,他郑重的拱手作揖,脸上泪水还未干涸,便继续说了起来。
“为了去偷桃子,我儿子被杀害了!儿啊我的儿啊,各位看官也请可怜可怜我这个鳏夫吧,如今没了儿子,我也是鳏寡孤独俱全了,唉,各位看官请赏给几个钱,我也好收拾儿子尸骨。日后,我死了也当报答各位看官的恩情。”
这围观的群众一看,也拿捏不准。
“真死了?”低语声传出,但犹自透露着将信将疑。
有些看着戏法的妇女,虽然胆战心惊,但心中也恻隐,扔了些铜板,其他的人见状,也扔了些铜板。
秦月楼捏着下巴,也扔出了金叶子,这确实是真人不假,但他不相信这个巴巴儿真的死了。
不过就在各个看官扔钱的时候,从那天际的云霄当中也探出了一颗丑陋的头颅来,却是无人发现,因为注意力都在这地上。
那云霄当中虽然云雾朦胧,却也将那丑陋头颅的全身形貌看了个大半,那头颅无比巨大,可想而知,那该是何等庞然的身躯,虽然是人形,但却颇为狰狞可怖的怪异。
它好像要顺着这藤蔓向下爬动一般,只是身形笨拙,先探出了一只脚,那巨人的脚长达两尺,长着可怕的钩爪,刺穿了疼外的外皮,牢牢的卡在了藤蔓上,就像是登山镐那样,稳固的支撑着它的体重,然后,又一只脚出现在眼前,两只脚一左一右的向下攀爬着,露出了庞大的身形。
细细看去,约有五米左右,身形健硕,但却只是有着人形,因为它的周身覆盖着黑亮的毛皮,像是猩猩那样,可,它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怪异了。
因为接下来的是,一只覆着黑色软毛的巨大手臂,这只手臂出现了,而那手臂在前端分裂成两支,每只手都长得和脚爪酷似。…
它在从藤蔓上爬下来,速度极快,就好像是山林间灵敏的猿猴,接着树木枝干在山野间游荡。
随之现形的,是两只发出粉红色亮光的眼睛,那是一只巨人,它的头颅犹如小水缸一般大小。
那巨人的头颅从云层底部摇摇晃晃地露了出来,两只眼睛凸出在头部的两侧,而那各自突出达到了半拃长短,被黝黑发亮的粗毛和骨头保护着。
但是,头颅上最令人恐惧的,还是它的巨口,那张巨口不是像正常人一般,不,甚至是不像整个陆地上的生物,哪怕是鸟类的喙,也只是凸出,而张开却也是呈现水平状。
那只巨人的而是垂直地生长着,生满了巨大的黄牙,从头顶直裂到下方,滴着口水,还发着莫名的吼叫声,也正是这吼叫声,吸引了一众围观群众们的注意。
所有人都吓得腿软了,瘫坐在地上,但这很不寻常,全部都瘫坐在地上了?居然没有一个人逃跑么?秦月楼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尽管秦月楼现在跃跃欲试的准备去把那云层里的巨人给削了,毕竟兵人之身,并无恐惧之心。
“你杀了我儿子!我也要让你摔死!”那戏法师怒吼着,
戏法师的怒吼吸引了秦月楼的注意力,所以秦月楼也没有动手,只是看着戏法师准备做什么。
只见这戏法师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张纸斧头,一抖,便成了一把金斧子,随后便砍向了那棵神仙藤豌豆根茎,一斧头下去,神仙藤在空中左右晃荡,那巨人也摇摇欲坠。
“你下来啊!我今天就要让你摔死!”戏法师还在哭嚎着,但这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将这神仙藤砍的快要倒塌了。
那巨人似乎是看到了戏法师正在砍着豌豆根茎,赶忙的朝着云层当中攀爬而去。
在它进入云层以后,云层消散,如同幻梦泡影一般,而那神仙藤,也随之消散。
只是地上有着一个小小的凹痕,为官的群众们惊魂未定,但也收神了,他们看着戏法师,这戏法师笑眯眯的,拍了拍箱子,完全没有之前老泪纵横痛哭流涕的表情。
“我的儿啊,出来吧,巴巴儿。”
也正是这拍箱子的一刻,装着巴巴儿遗骸的木箱打开了,一阵金光闪烁,
一颗硕大如人头的桃子被巴巴儿捧着,巴巴儿跳出了箱子,来到了秦月楼的身前,
弓着腰呈上了仙桃。
一米八的大高个小童子无论多么努力弓腰,都比一米六的成年人要来的高。
“贵人,巴巴儿学艺不精,只采得一颗仙桃。”巴巴儿木着脸,声音也毫无温度,可是偏偏没失了礼数。
秦月楼接过了所谓的仙桃,却没有吃下去,这仙桃手感真实,不像是假的,还有股桃子的清香,但秦月楼不想吃,
因为这桃子,好像是早就在箱子当中放着,或者说,是在被供给着养分。
他的脑子里还回想着那箱子打开时,箱盖上刻画的两道符箓,在那箱子里好像呈放着像是菌毯一样的东西,只是细细看去有些像是砂砾。
虽然对那两道符箓并不了解,但他直觉的知道,那两道符箓是什么。
“仙砂返魂箓肉芝延寿箓,是玄君七章秘经”
不是人追逐知识,而是
知识追逐着人。
但,刚刚到底是什么情况,秦月楼也没看明白。
旁边的观众们还震惊于刚刚的“戏法”,如梦似幻,真实还是虚假?根本分不清,于是银钱又一次落地,被巴巴儿手中的钵吸入。
只是这一次,掌声雷动,沐浴在潮水一般的掌声当中,戏法师好似有着一种难以企及的魔性之力一般,
可却谦恭的道谢着,弯着腰拱手作揖,还一直说“小把戏献丑了。”之类自谦的话来。
戏法师的性子还像之前一样,就好似无事发生过,
又好像他真就只是个卖艺的一样。
“这北冥城果然有问题,真的是很怪异啊。”秦月楼心里嘀咕着,看着了那戏法师父子二人,父子二人弯腰鞠躬,拱手作揖行礼道谢,
而后父子戏法师二人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留半点遗漏与痕迹的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