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随意倚在一张椅子上。
他勾起脚,搭在扶手上,挑着眉梢,轻蔑地睨了对方一眼,反问道:“怎么?你想去?”
衙役也是好色之徒:“哎呦,瞧你说的,哪个爷们不想去如烟楼里快活快活……”
他说完,又左右看看,弯腰在他耳边小声提道:“兄弟,我今儿一早可听其他同僚说,如烟楼里有蓝眼睛的关外美人,那皮肤又白又嫩,摸起来滑溜溜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谢安一怔,扯过衣角抖了抖:“昨夜儿,他们去了如烟楼?我怎么没瞧见……”
话说到一半,他才装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扯过那衙役的领口。
他歪牙咧嘴地凶道:“你小子在试探我?看看我到底去没去如烟楼,是也不是啊?”
“不敢不敢……”衙役赔笑,连连摆手。
谢安冷哼一声,舌尖扫过嘴角然后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瞧你这鳖样,知道如烟楼是何等地方?”
“那可是庆门最上等的青楼,其他的勾栏瓦肆根本没法比!若不是最近大爷儿我得了一笔银钱,估计也摸不到那楼里的小娘们!”
听到他说得了银钱,那衙役眼睛一亮:“大哥,这么说来,昨天你也抬尸去了?”
谢安皱眉:“抬什么尸?”
“就是昨天死在铜山镇,身上揣了几百两的那位……有同僚调查过,那男人一个家人都没有,死了就死了,把人扔在乱葬岗,得来的银钱大伙分分!”
“要不然你以为他们会有钱去如烟楼那么好的地方嘛!”
衙役不满地撇了撇嘴巴:“他们都有发财的运气,不像我,守在后衙这一亩三分地,也没人送我几两银子花花!”
闻言,谢安暗自咬紧后槽牙。
好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这庆门县衙内,都是一群败类!
连个死人的钱都贪……!!
衙役见他沉默了许久,抬手碰了碰谢安的肩膀:“大哥,你既然没去抬尸,那你能不能给小弟指条您发大财的明路……”
“好让小弟也去摸摸如烟楼里的美人!”
衙役露出一副好色的嘴脸。
谢安侧目瞥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扬唇道:“过几天的,一准带你去见见世面!”
那衙役扯出讨好的笑容,双手拱了拱:“那小弟先谢谢大哥了!”
…
谢安从后衙出来。
他双脚微点,飞身来到房顶上,脱掉外面的衙役服,扔到一旁。
随即,谢安掏出一只哨子,对空中吹出一段略微急催的哨声,等声音堪堪落下时,从高空中传来一声调子极长又清冷的鹰鸣。
眨眼间,一只通体雪白的鹘鸟落在男人肩膀上。
谢安笑了笑,抬手拍拍鹘鸟的小脑袋:“这封信,一定送到王爷手里,晓得不?”
鹘鸟歪歪头,眨着一侧的豆豆眼,望着他。
谢安将刚刚写好的纸条,塞进它腿上的铜条里,接着又吹了一下哨子。
鹘鸟闻声,从他的肩头离开,展翅来到高空,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谢安长长叹了一声,双手架在双膝上,一张风流倜傥的脸上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清明与冷情。
他挑起桃花眸,视线远远望去。
只见,这正午阳光把庆门县的街道照得通亮,可何时才能把这本应为民做主的县衙晒个通透!
那日江边,他瞧见严禄芝,身为县令之子却举止轻浮,骄奢淫逸,那时他便想,儿子都这般倚势凌人,想必老子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自庙会和高沛分开之后,他便开始秘密调查严县令。
这一查,真令人大吃一惊。
庆门县的县令严游,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是朝廷年年评级为优的好官,是百姓嘴里的青天大老爷。
可实际上,他色令智昏,与当地的土豪乡绅相互勾结,操控整个庆门县内的所有大生意。
因为这位严大人明白的很,边关有定远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不能增加赋税,压榨百姓。
再说,就算把底层的穷苦百姓压榨干了,也没有青楼赌坊里一天赚来的银钱多……
当他调查出这些后,立刻写信告知远在西南的王爷。
如今王爷已在来青州的路上。
看来这庆门县马上就要变天了……
—
转眼,来到第三天早上。
庆门县最好最雅致的青楼——如烟楼。
一楼大厅,无论是用具还是摆设,布置得都相当风韵雅气,几棵价值不菲的黑木松盆栽成为点睛之笔。
大厅中设有看台,雅座,若是约友人喝茶聊天,听琴看舞,这里绝对是最佳首选之地。
二楼也设有雅座,但比一楼里多了许多雅间,既能满足客官欣赏美人的同时,又有比较隐秘的环境供人玩乐。
往上走,还有一层。
三楼。
这一层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能到三楼的人非富即贵,有权有势还得有钱。
忽然。
在三楼的一间雅间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房间内,桌子上堆满了盛宴后的杯盘狼藉,地面上到处扔着凌乱的衣服,裤子。
在那些绫罗绸缎中还夹杂几条薄纱肚兜,颜色鲜艳扎眼,还有新鲜的水果和东倒西歪的酒壶,散落在各个角落。
珠帘半卷的另一侧。
放着一张用上好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架子床,而刚才那一声尖叫就是从这个床上传出来的。
此时,床上。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靠着墙壁蜷缩成团,细眉紧促,眼底带泪,嘴唇和纤瘦的肩膀抖得厉害。
她双手抓着被子压在胸前,光溜溜的香肩与手臂全都裸露在外,似乎浑身上下未着寸缕。
女人指着严禄芝的胸口,颤抖的嗓音中带着惧怕:“严,严公子……你的胸口长了什么?”
严禄芝正在快活的档口,没想到这女人像看见鬼似的,他怒火上头,抬起手朝着她的脸重重扇下去。
“贱人!真他娘的扫兴!”
那女子受不住力道,整个人倒在床上,捂着红肿的脸,泪眼婆娑又委屈道:“严公子,小女子虽活在青楼,身份低贱,可严公子你也不能明知自己染了病,还要小女子伺候您啊!”
严禄芝回过神,怔了怔,顺着女人的视线低头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只一眼,便吓得他魂魄俱散!
严禄芝瞪大了眼睛,瞳孔都在震颤,这……这不是那贱人脸上的红癣么?
怎么……
怎么长到他身上来了?
严禄芝喉管滑动,咽了下口水,想要翻身下床,却不想双腿瘫软,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费力爬起来,满眼慌张地开口喊道:“来人!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