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黑与白,从来就没必要分得太清楚。
李修一向是如此认为的。
对他有用,且能为他所用,满足这两点,便足矣。
而现如今,放眼满朝大臣,能够达到这两点的,其实也并不少。
如今的朝堂,经过如此多的风暴过后,早已彻底洗牌!
曾经的东林与阉党之争,已经是过去式。
以孙传庭为首的革新派,才是占据了朝堂文官的主流,所谓革新,事实上就是面对李修的一再压迫威慑,文官们抱团取暖,开始迎合天子,某种程度上,应该也可算作帝党。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派系,那就是天子纯粹的传声筒,若说孙传庭一派,还保持着基本的风范,这些人,那就是纯粹的门下犬了,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完全全的狗腿子。
而东林,在朱由检与李修的刻意打压下,自然是势力大减。
而阉党,作为早期能够支持天子的派系,朱由检还是颇为仁慈的,一直未曾刻意打压,但奈何,魏忠贤见势不对开溜,阉党,自然立马就落寞了下来。
如今,东林阉党虽还存在,但,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少。
当然,朝堂上还有一股势力,谁也忽视不了那就是以李修为首的这股不讲理的军事力量。
只不过,曾经的这股纯粹的军事力量,如今,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朝臣们发现,现在的朝堂上,竟也有不少官员开始替这位镇北侯发声,还有不少官员竟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镇北侯旗下。
显然,不用想都知道,镇北侯的触角,已然越过禁忌线,蔓延至朝堂之上了!
权臣!
如此情景,几乎瞬间让不少官员脑海里浮现了这两个字。
随即,便是浓浓的危机感席降临在不少官员的心中。
宦官得势,威压朝堂,那是因为天子在幕后操纵,宦官太监,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随时都能破灭。
但眼前的镇北侯,虽说同样也是天子推出来的,但显然,和得势的宦官,有着天与地的差距!
数十万大军,便是他的根基,若在加上朝堂
那这位镇北侯
将会是纵观大明朝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权臣!
而事实上,李修也确实是如文官们所担忧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
朝堂派系众多,便给了他拉拢一方打击一方的操作余地。
如因魏忠贤离去,而骤然落寞,惶惶不可终日的阉党官员,能够卑躬屈膝跪在一个太监面前,自然也不会介意跪在他这个可以给予他们更多庇护的镇北侯面前。
掌握勋贵,拉拢阉党,与孙传庭等革新派保持大方向的合作,再打压东林,当然,最重要的,还需与天子保持默契。
这便是李修在朱由检托孤之后,开始转变思想,在朝堂之上,一步一步前进的道路。
朝臣们的担忧,李修毫不掩饰的动作,这一切,自然清晰落在朱由检这位天子的眼中。
如今朝政之局面,完全可以说是由他这位天子一手拨弄至如今这局面。
如何掌握,他心中自有沟壑,可唯一不同的,便是李修打破之前他们两人的默契,明目张胆的往朝堂扩充势力。
尽管,这一切,皆是在他的默许之中。
但要说没有丝毫忌惮,那自然是不可能。
但
从他登基起,虽说与李修保持着军与政的默契,但,每一个朝堂动向,每一场风波,皆少不了与李修的商议。
他明悟李修的志向,亦对李修的志向,有着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知道,他不是什么雄才伟略的天子,若没有李修的存在,他现在,或许还被牵扯在无休无止的朝堂争斗之中。
哪里会有现如今一言定朝堂的天子威势。
李修之志向,亦是他的梦想。
可现如今,他不行了,他的梦想,却没有破灭。
他相信,李修会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他,也有资本,有能力,让这山河日月天,会重换新颜!
可,他若忌惮,若打压,乃至于行鸟尽弓藏之举,他的梦想,就没人替他走下去了。
这天下,就没人镇压得得住了。
至于指望着满朝大臣
若在以前,他还抱有很大的希望,可现如今,登基已有这么久,已经足够他看清楚这满朝大臣,看清楚这天下的沸反盈天,看清楚这随处可见的亡国之景!
朱由检毫不怀疑,幼主即位的话,他现在费劲心血才掌握的局势,才稍稍有起色的国势,将瞬间崩塌!
到时候天下又回到这群人的掌控之中,纵使有识之士不少,可在这纷乱的大环境中,也做不出什么实事,只会继续和以前那样,纷争不休
大明,能不能撑到幼主掌权的那一天,都是件希望渺茫的事。
他不能忌惮,他也不能打压
他,应该选择相信,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也选择相信李修的为人
镇北侯府中,一众本不该出现于此的文官朝臣们,此刻却是与李修共处一宴,朝臣们亦是尽显恭维之色。
直到夜幕降临,宾客尽欢,喧嚣的镇北侯府,才逐渐归于安宁。
“默许了嘛?”
注视着朝臣们离去的背影,李修亦是突然喃喃自语一句后,却是突然一笑,似有无奈,也有失望,当然,更多的,似乎是释然
“侯爷,宣府来信了。”
有士卒匆匆跑来,恭敬的将一个信封,递到了李修面前。
“宣府”
接过信封,随手拆开,周遇吉所述一字一句,亦是清楚映入眼帘。
“蒙古进犯?”
当看到这几个字眼之时,李修神色骤凝,随即,一股冰冷的杀意,亦是一闪而逝!
“准备一下,本将要进宫面见陛下。”
“遵命!”
士卒领命而去,李修的目光,却依旧定格在手中这封信之上。
毫无疑问,那群晋商们,又弄出幺蛾子了。
蒙古数部万余铁骑叩边,而原因,则是因互市中断。
边患乃大事,毫无疑问,导致互市中断之人,将要背上不可脱卸之责任。
不得不说,晋商们的能量,着实不小。
从山西本地,到京城朝堂,再到草原部族,皆是随他们的心意而动!
而这,还只是一个局限一地的利益团体,管中窥豹,便可看出,若真推行赋税改革,触及整个天下士绅的利益,会是怎样一个惊涛骇浪之景!
思虑之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侯爷,锦衣卫来人了,说是有紧急军情汇报。”
闻此言,李修亦是眉头一挑,下意识瞥了一眼手中这封信:“带进来吧。”
“侯爷,陕西急报!”
这名锦衣卫男子显然是刚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说起话来,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侯爷,陕西急报!”
听到陕西二字,李修亦是一愣,一把接过男子手中的军情急报,而李修的神色,亦是再次随着这封奏报而变化起来。
他虽尽量高看晋商之能量,但似乎,他还是有些低估了,低估了这些人维护利益的决心,也低估了他们的触手蔓延之范围!
从山西本地,到京城朝堂,再到蒙古,乃至于后金,这些,竟还不是他们的极限,他们的触角,竟还蔓延到了陕西!
锦衣卫密报,有数股陕西贼寇,近来得大笔来源不明的军械粮草,随后便有向山西活动的迹象。
很是显然,这事,也绝对和晋商脱不开关系。
毕竟,一上任,就导致宣府内忧外患,更是破坏互市大策,放在以前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够保住周遇吉,就算是天子,也不行!
数招齐下,雷霆之举,显然是准备彻底整死周遇吉,同时震慑住所有意图触及他们利益之人。
只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他李修,也没有弄清楚,他李修,要的可不是他们的那点利益,而是要他们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