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本是一个形容词。
可如今在这片戈壁滩上,却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放眼望去,这片戈壁滩,已是血的世界。
干涸的戈壁滩上,已经是血色斑驳,残值断臂之间,一条条细小的血河顺着地势流淌,最终汇聚在一汪汪血潭之中。
在残阳的照耀下,整个天地,已然映照得通红。
踏踏踏
皮制的靴子,踏在这泥泞的戈壁滩上,溅起的血水,洒落在地面,亦或者给那本就被血污覆盖的残躯再添几分血腥。
最终,脚步停下,李修立在一具已经看不清楚模样的一堆残肢断臂面前。
“将军,这就是莽古尔泰。”
望着眼前勉强拼凑出人形的残躯,李修漠然的神色,亦是闪过一丝情绪波动,但很快,这一抹情绪波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块好地方,埋了吧,好歹也是一军主帅,别辱没了他!”
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后,李修深吸了一口这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目光,才定格在眼前这些低眉顺耳的一众蒙古首领身上。
“此战,已然奠定了胜局,诸位是功不可没。”
“本侯是不会在草原久待,这草原,以后就得靠诸位维持局面了。”
“还是那句话,其他事,本侯可以容忍,但要是谁敢与后金私通,就莫怪本侯无情了!”
言语之间,李修却是深深的看了林丹汗一眼,这些蒙古部落,大都是被绑在了大明的战车上,唯有林丹汗,是以盟友的身份存在,这话是对谁说的,显然很是清楚。
话音落下,一众蒙古首领亦是连连表忠心,那林丹汗,也好似忠犬一般,一点都没顾及其蒙古大汗的身份,低眉顺耳,好不卑微!
“行了,各自去安排吧,此战胜局虽已定下,但既然到了这漠南,怎么也得去辽东看看!”
“当初那后金怎么打过来的,咱们这次,就怎么打过去,让后金也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兵临城下!”
李修话音落下,此起彼伏的奉承声,便立马响起。
“侯爷神威盖世,代善小儿,又岂是将军对手!”
“是极是极,当初那皇太极杀我儿郎,掳我牛羊,这一次,怎么也得让女真蛮子,好好体会一下”
“侯爷,我祁蒙部请为侯爷先锋,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我哈特部请”
此等奉承之景,亦是尽收眼底,李修心中,倒也没有丝毫波动。
对这些蒙古部落的本性,李修是了如指掌,当你让他们足够畏惧之时,他们便是一条合格的忠犬,一旦你露出怯弱,忠犬,亦是很快就能化为恶狼。
如今,他们无疑皆是忠犬,就连那蒙古大汗,林丹汗,此时,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当一条忠犬,至于这忠犬,是真忠还是假忠,李修并不在意。
至少,他在此世,就由不得他们跳!
“将军,末将听说,近来这林丹汗可不老实,暗中联络了不少部落”
待众蒙古首领散去,一旁伫立的卢象升,亦是走上前低声道。
“随他去吧,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草原。”
李修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漠南已定,他的重心,亦是再次放在了辽东那个烂摊子之上。
那个本来在他的规划之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是他目标的辽镇,这一次,可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注意到李修眉宇间的那一抹冷色,卢象升稍愣片刻,哪里还不知道李修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当他当初得知辽镇有变的消息时,亦是被吓得够呛!
这可真的是稍有不慎,大明江山的倾覆,便在旦夕之间。
好在,此战已胜,漠南漠北尽定的情况下,算是兜住了底线。
只不过,辽东
一想到辽东那烂摊子,卢象升就忍不住有些头疼,那还真是个火药桶,怎么处理,都达不到尽善尽美,甚至,稍有不慎,又是一场天大的祸患!
望着眼前冷色已显的李修,卢象升估摸着,以他这位将军的行事风格,估计少不得雷霆手段!
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多少抄家灭族了!
人头落地,抄家灭族
若是可以的话,自然是解决方式最畅快,也最利索的方式。
可如今,李修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太多。
事实上,事至如今,他都没有想好如何解决辽东这烂摊子。
或者说,辽东这烂摊子如何处理,已然不取决于他,而是在于辽镇本身。
“难啊!”
李修轻叹一声,环视一眼这满目血色,久久无语。
卢象升亦是沉默,在以往,从进士,到知府,他是忧国忧民,入了军中,虽凡事听命即可,但地位的变幻,他也接触了许多他以前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知道得越多,他亦是越能察觉到,眼前他这位将军风光之下的汹涌暗潮。
他正在走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亦是一条无穷险阻,举步维艰之路。
有时候换位想之一下,仅仅是想一下,他都有些胆颤心惊。
他甚至觉得,以这位将军的才能,相比于现在的举步维艰,造反夺天下,恐怕都简单得多。
至少,他想不出,在统兵征战之上,这天下,有谁能挡得住他的这位将军。
更何况,大明的精锐,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这个念头,也只敢在脑海里想想,以他对这位将军的了解,当今陛下如此厚待,造反的可能性,亦是无限趋于无。
“你说,是现在就将山海关抓在手中,还是等事态变化后,再随之而动?”
寂静之间,李修却是突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卢象升犹豫一会,还是缓缓出声:
“辽镇通敌,天下皆知,但眼下塔山数万大军尚在辽镇腹地,且辽镇目前至少表面上还保持着体面,若贸然行事的话,恐对”
“如此也好!”
李修点了点头,长吐一口气。
“那就再给辽镇一次机会吧”
“大明,现在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