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西南之奏,尽数取来。”
许久,似是终于想通,天子骤然转身。
“奴才这就去。”
侍候一旁的二德子立马领命,快步离去。
天子目光再次汇聚于眼前舆图,眸光已只剩坚定。
打!
当前那般天倾之局,都打过来了。
现在有了点家底,反倒是顾忌了!
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开了妥协的先例,那就必然有第二次。
蒙古,也绝不能放任!
再大的代价,亦是如此!
现如今,唯一的顾虑,就是如何将大恒这台精密运转的机器,调整至对外,且尽可能的避免弊处存在。
“陛下,都在这了。”
二德子领着几名宦官端着几个托盘快步而来。
天子摆了摆手,示意放下,随即行至桌后坐下,桌面上,俨然已经摆满了近来的西南之奏。
战争本就是财力物力消耗的大头,云贵之战,从战争之初,盯着的目标便是改土归流的一劳永逸。
故而,这场战争,纵使大恒从一开始,直至如今,大恒依旧牢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消耗的财力物力人力,亦是堪称海量。
十数万大军,持续数年之征伐。
且还有跟随战争节奏的开山修路,筑城迁民。
每一项,都是天大的支出。
北疆的这场战争打响,必然会影响到西南战争的节奏,庞大的支出再添,也必然会对大恒的财政带来天大的压力。
思绪流转,很快,天子便将西南停战的念头压了下来,打了这么多年,停战,那就是前功尽弃!
西南之地,其作用,比之西北草原,某种意义上而言,可还要更重一些。
天子之目光,瞥了一眼大恒舆图,最终,亦是无奈摇头。
大恒之大,当前大恒之政,皆关乎国家涉及,皆不可缓之,更不可停之。
这一仗,要打,也只能硬着头皮打!
唯一应该庆幸的便是,当前西南之战,持续了数年时间,直至今日,已然可以说是接近尾声。
准确的说,那就是土司主力,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打游击,绞杀余孽而已。
只要不出意外,西南便是大局已定。
当前,前提是得把握好这场即将来临的战争,与西南的平衡。
扎根西南数百上千年的土司,要归心,可没那么容易,这也不是战争,就能解决的问题。
平衡把握不好,可乘之机出现,天子毫不怀疑,哪怕当前西南之战结束,哪怕改土归流成功,该乱,还是会乱。
许久,天子才放下这些奏本,长吐一口气后,亦是瘫靠在了椅背上,眸光,却还在那一副大恒舆图之上流转。
仗确定了要打,那接下来,该考虑的,就应该是如何打这一场仗了。
既然要打,那就自然不止是打蒙古,准葛尔三大部,亦是要平定的对象。
这已经不是大恒想不想打的问题,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这一次林丹汗敢悍然摆出鸿门宴,致使草原大变,其中必然是与准葛尔三大部达成了默契。
两者之后的光速停战,亦是清晰说明了这一点。
大恒北征,那母庸置疑,两者极有可能联合,乃至结盟,对抗大恒。
这俨然已经不是可能,将会是必然的必然!
战事一起,整个北疆,将会是遍地烽烟。
藏地三部,浩瀚之蒙古。
后世之满清,仅准葛尔一部之乱,便历经三朝,打了数十年,而且还是在满清的“盛世”之时,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纵使天子对他一手铸就的大恒有自信,但再怎么自信,也不可能盲目。
草原之浩瀚,西北之地艰,异域之排斥……对外征战,有着太多太多的艰辛。
望着这一副舆图,天子脑海之中,俨然已经浮现了一副比之眼前舆图还要详细的军情地势图。
草原征伐,最重者,在于地理。
游牧民族四处迁徙,草原大漠浩瀚,这两点,便是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征伐草原的最大难题。
浩瀚空旷之地形,就注定了中原王朝之军,难以中原征伐之经验,去代入草原之地形,历史上,中原王朝征伐草原,迷路者都不在少数。
而四处迁徙的风俗,加上这浩瀚空旷的地形,又注定了草原部族若是避战,几乎难寻其踪迹。
中原王朝之军,又不可能在草原耗着,庞大的后勤压力,牢牢的套在历史上,乃至当今大恒身上。
草原的地形地势,天子了熟于心,草原的各个部族分布的大概区域,军力民力,首领权贵,亦是这些年总参情报部的职责重心所在。
天子虽久未至草原,但也是了熟于心。
西北藏地,自然也是如此。
但战争,可不是了解,就能行的。
战事一起,便是瞬息万变。
蒙古也好,准葛尔也罢,皆不是什么弱旅。
思绪一闪而逝,紧接着,又一个难题,亦是紧接着对战事的构思,而浮现天子脑海。
仗要打,但何人可为主帅?
西北,草原,至少是两路大军,且两路大军,必然皆是十数万的规模。
数十万大军,何人可执掌?
“靖国公?”
下意识的,天子脑海里便浮现二娃子之名,但只是瞬间,这个念头便被天子压下。
辽国公坐镇北疆多年,定国公更是在陕西督管西北军事多年,皆是苦心造诣,功劳卓着。
平日里让他们尽心尽力,打仗了,却将他们撇在一旁,同位国公,却居于人下,这实乃寒心之举,非用人之道。
可若从定,辽两国公之间抉择一个,显然也非上策。
定,辽两国公,何人为主帅,何人又为副帅?
其中主次,同样不好区分。
思绪之间,天子却是突然摇头一笑,他倒也还纠结了起来。
当初如此安排,不早就有了想法嘛!
天子起身,目光亦是定格在了屏风旁的一副纹龙甲胃之上。
天子记得清楚,这一副甲胃,是在当年登基之初,御驾亲征之际,由皇城军械司打造。
当年的他,就是穿着这一副甲胃,抵御外敌,打赢了那一场立国之战。
而从那一战过后,时隔了近十年,这一副甲胃,一直伴随他左右,却再也未曾发挥过它本身的作用。
这一刻,天子亦是蓦然一阵颤栗。
沙场调兵,御驾亲征。
他……远离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