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风?”
雷执事咂摸着,又朝云空山的方向看去:“是楼家近年很出风头的那位?怎么没看到他。”
“据说前不久在临宫城,斩了一位金丹,现在大概还忙着整合临宫城的修真力量。”美妇人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忿:
“他还当自家是云上仙宫呢,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们这丢。”
“倒也没那么垃圾,四灵根差是差了点,辛师叔若是舍得,也就多砸几炉筑基丹的事。”老执事习惯性地呛了美妇人一句,又和雷执事对视一眼。
雷执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三人虽然都只是筑基修士,但在这里全权代表自家那一脉,离天峰加入的时间又不长,弟子又少,他们还真不怵这位不太熟的师叔。
不过走后门收一名弟子,本也不算大事,就算之后被谁借题发挥,最差不过是丢了这份油水,与此相比,一位战力强大的金丹剑修的人情,显然还是要更香一些的。
雷执事开口正准备应下,却见老执事话锋一转:“但那姓楼的做事太糙了,不管他跟这人什么关系,连人都不来,也太不尊重我们了。要是传出去,就这么收下,外人还以为我绝云宗怕了他云空山。”
他朝辛婉容抱拳,不卑不亢道:“老夫并非不想帮辛师叔这个忙,只是事关宗门威信,在下实在不敢开这个后门。”
这贪心的老狐狸,又想要人情,又不想冒险!
雷执事暗自翻了个白眼,却也未再说什么。
辛婉容静静看着老执事,面如平湖。
“那依葛执事看,该如何才好?”
“可以给他一个机会。”葛执事笑了起来:
“正好这次出行带了几名外门的练气弟子,就挑一名去试试那人的成色,若是能够让我等满意,也就堵住了外人之口。”
辛婉容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楼清风那孩子和我说过,此人的剑术天赋还算不错,我相信他。”
“自然,有意进入离天峰的人,想来是对剑术很自信的。”
葛执事说着点了个弟子,吩咐几句便让其退下,又朝另外三人解释道:
“这小子叫葛空,心性跳脱所学驳杂,平时没少挨老夫的骂,也略通剑术,在外门排名还行,用来验那人的成色足够了。”
另外三人,要么是醉心苦修的金丹修士,要么是手握实权的资历筑基,怎么也不会关心外门的排名。
听葛执事这么一说,两位执事也觉得还妥当。
又见辛婉容也点了头,便当做一个小插曲,这般定下了。
……
在绝云宗四人商议的同时,四大宗门的招人名单既已确定,便各有弟子先后飞到演武台,将名单念了出来。
被念到名字的人反应自是千奇百怪,或纵情声色、或呆若木鸡、即便当场失态也只道是寻常。
没被念到的则提心吊胆,羡慕无比看着被选中的人,恨不得取而代之。
不一会儿,三大宗门已经念完,轮到压轴的绝云宗。
只是有些奇怪,绝云宗派来念唱名单的,却是一名练气修士。
“洪鹏、王鼎晟、范海清,袁红玉,以上四人直接入我绝云宗内门。”
“张卓、陈清泉、古铭……以上七十九人,入我绝云宗外门。”
柳鼠望着台上,眉头紧锁。
袁红玉过了,甚至被直接招进了内门,这可以说相当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他已经没功夫替玉娘开心了。
因为他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居然没有被选上?
那些人评判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当真只看灵根资质么?
若是如此,又何必设立之前的关卡?
即便转世多次,心性强大的柳鼠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毕竟做了很多准备,又有谁愿意失败呢。
叹了口气,他又收拾好情绪,打量起演武台来。
看来还是得台上见真章。
台上的那位绝云宗修士,在念完名单后,又奇怪的没像其他三宗那样直接走人。
他收起名单长轴,朗声道:“此外,有一位道友因表现出来的结果较为复杂,需上演武台进行再测。”
说完,他手一抬,一柄银色白如月的法剑出现身侧,遥指台下的柳鼠。
“柳道友,可愿上台一战?”
柳鼠一怔,这么巧?
他点头回应,然后在上千道汇聚的目光中,走上了演武台。
迎面的那位修士翻掌虚拍,整座演武台顿时泛起灵光,在蜃海升腾的浓雾中向外延伸拉长。
然后他掐指成印,那柄银白法剑灵动地绕他身体一圈,闪烁寒光。
“在下葛空,绝云宗外门弟子。此地乃蜃海幻境,为各大宗门一同开辟,在此受到的伤并不会带到现实中去,道友大可放手施为。”
“柳鼠,散修,道友请了。”
柳鼠神情肃穆,眼露寒芒,他衣衫飘动,左手拍在储物袋上。
蝉翼飞剑“咻”地钻出,悬浮在他身周,剑身轻颤,如影随形。
气势陡然紧张起来。
在高台之上,美妇人忽然开口:“这小家伙,倒是很有自信。”
“何以见得?”雷执事面露好奇,开口询问。
美妇人瞥了眼辛师叔,神色轻松道:“从他登台到现在,连怎样表现才算合格,之类的问题都没提,偏偏看他目光又炯炯有神,不似呆滞,皮相也还不错。”
说着说着,她都被自己逗笑了:“他不会以为,自己能够打败排名‘平平’的葛师侄吧?”
她刚刚可是特意私下传音,问了那些同行的内门弟子。
这个葛空在外门实则相当有名。
可不是随便哪来的散修都可以碰瓷的……
“叮~叮叮叮叮叮——”
肆意飞溅的寒光,僵硬了她刻意的笑。
演武台上,葛空双掌成印,暴涨的法力粗暴灌入法剑中。
于是银色法剑腾空一跃,轰鸣间化作狭长剑光,身似游龙,当空咆哮着朝柳鼠碾压而去。
这一瞬间,风声顿逝,威光流转。
电闪无声,银龙僵在空中,刹那崩溃成剑,径直跌落。
而在葛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感觉眼前的世界五光十色,绚烂缤纷,一时间有无数泡沫生出,又在同一时间破灭。
他眼神呆滞,瞳中被梦幻泡影覆盖,全然不见被剑光肢解的银龙。
“叮~叮叮叮叮叮——”
三层薄幕挡在葛空身前,看似轻薄不堪一击,却闪耀着厚重的土色流光。
蝉翼飞剑如羚羊挂角,满天闪烁,又在薄幕上连点十八下。
一时间寒光四溅,最终却只能依次破去两层,随后力有未逮地飞回柳鼠手中。
急促的交击声惊醒了葛空,他的眼神恢复清明,面色难看地朝后掠去。
那三层薄幕,可是他功法练气圆满后生出的护体秘法,仅现在就能与二阶防御法术比拟。
同境之下,等闲之辈倾力一击,最多也不过击破一层,却在这开局就被破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人,很强!
因猝不及防而失了先手,葛空唯有急速后退,同时双手穿花引蝶结印不断。
柳鼠眼中寒光一闪,身随剑影,向葛空的身形追去。
他在散修期间,没有多花心思学习其他无用术法,一路走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他实在是没想到,经先天剑体加持过的白露剑典,在面对大宗门修士的初战,便出现了无法一剑破防的情况。
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若是拖到久战,局面将对他极其不利!
然而局面不以个人情绪偏转,一追一退才持续十个呼吸,他便看见葛空停下结印的手,狠狠朝地面一拍。
二阶法术——风卷残息!
高天在怒吼!
大地在咆哮!
自虚空卷起的狂风夹杂着寒雨,以席卷一切之态扫过演武台,形成直线的螺旋风柱,又在顷刻间壮大起来,势要将柳鼠轰下演武台。
“噌!!”
声势浩大的粗壮螺旋,竟被无数剑光斩断。
柳鼠勉力挥击,在青色的海洋中,短暂分出一条狭长道路。
不愧是二阶法术,被斩断的风柱还灵动地不停震荡,似乎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
然而在那断口处竟生出无数寒霜,将它恢复的进度延缓。
不过柳鼠也好不到哪去,接连爆发出数十招剑斩,他的脸上已抑制不住疲惫神色。
他看向前方,再次鼓荡法力,念动则剑起,剑光铮然当空一折,如天降的雷霆般穿过狭长风道。
身随剑影,柳鼠一步踏出风域。
与站在十丈开外,双手合十的葛空四目对视。
他二话不说,剑指横空,蝉翼飞剑决然斩向葛空。
然而葛空却不再闪躲,他面泛冷笑,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仰天长啸:“凝!”
血雾一经出来,就急剧翻涌不停,瞬息间凝成蹩脚的“云”字符号。
符号凝结的那一刹那,压抑至极的威压覆盖整个演武台,蝉翼剑连闪数下,试图斩杀毫无防御的葛空,然而越闪耗费的法力就越多,最后只能无功而返飞退而回。
看着柳鼠脸上渐起的阴霾,葛空感觉畅快极了。
这一番追逐中,他可不是只顾着拉扯,葛空早已摸清,这个散修只有一柄飞剑法器,杀伐之术也唯有那门惊艳的白露剑典。
否则这一剑当头,他跑都嫌腿短,哪里还敢站在这施法?
葛空冷笑道:“砍得爽吧?你很强,但到此为止了!”
他合十的双手握掌成拳,一把砸在那漂浮的血色云符上。
“以血符为引,轰鸣吧!”
二阶秘法——云山天降!
七彩穹顶被乌云笼罩,闪耀的繁星也失去了光泽。
乌云自虚空生出,汇聚于演武台上,在葛空断然的一挥下,好似陨石天降般砸在演武台上。
它在陨落的过程中擦出火花,变成无数火云。
每一朵都凝成了实质,势若千钧,区区练气修士,触之非死即伤。
“唰——”
恍惚中,时间似乎定格。
莫名其妙,葛空感觉到了强烈的空洞感。
为什么穹顶只剩下了灰白色?
为什么腾腾燃烧的火云也是灰白色?
为什么入目所及,一切存在都是灰白色?
葛空茫然看向前方,柳鼠就站在那彼端,他的左手擦到了陨落的火云,整条手臂瞬间爆裂,苍白的血液与碎肉一同纷飞。
砸在地上的火云变成云山,溅起漫天火花,烧毁了他的法袍,舔舐着他的灵体。
他为什么不躲?
葛空定睛看去,看见在他身前横着的,那柄薄如蝉翼的飞剑。
很奇怪,明明世界都变成了苍白,为何唯独这柄剑闪耀着梦幻的光芒?
这柄剑好美,既有如梦似幻的迷离,又有摄魂夺魄的心悸。
带着疑问,葛空身体微微晃动,心脏出现一道露珠形状的裂痕,下一刻又扩张成空洞。
他的身躯化成碎片,随风飘散。
……
柳鼠轻舒一口气,用最后仅存的一丝体力勉强站起身来,证明着自己的胜利。
这一战打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一丝法力了。
白露剑典第一式:露重霜寒,连斩数十剑,劈开二阶术法风卷残息;
白露剑典第二式:如电如露,疾刺十八剑,破开护体秘法的防御;
还有方才,舍弃对抗云山的搏命一剑。
白露剑典第三式:苍白剑意。
蒹葭苍苍,白露未霜。
飞剑叮当坠地,柳鼠两眼一黑,倒在云山火海之中——
嘶~这演武台怎么一点都不硬?还又香又软的……
柳鼠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