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进房间。
一人当先走到他床前,轻轻推了推柳长生:“公子,公子,山庄来人了……”
是那侍女小雅。
“嗯……嗯?”柳长生睁开睡意惺忪的眼,傻愣愣地看着她,一幅还未从致幻中解脱出来的表情,“山庄?什么山庄?”
小雅尴尬地目光游离,示意自己身后。
于是他又将目光调转过去,看见门口站着二夫人和两位陌生中年人。
这两人模样彼此有几分相似,他们气质洒脱,身穿洁净白长袍,给人一股仙人云游尘世的错觉。
这是他们丝毫没有收敛气息的缘故。
一般修士在外不会如此招摇,他们表情随意,和二夫人又站的很近,况且只是两个练气中期,也不像来找麻烦的。
难道是宁府的修真者?
二夫人看见他的目光,便站出来严肃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宁府的高人,是我的四叔和六叔,平日都在章城外的世外之地隐修,此次回府有要事问你,你不得有任何隐瞒。”
她说着说着,忽然感到一丝不适。
怎么回事?二夫人凝眉细看。
立刻发现了让她不适的源头。
却是这个小土鳖自从进府时,模样还算俊俏,但在这住了一夜之后,也不知怎么搞的精神就垮了,接连几日都躺在床上。
人这种生物啊。
一旦长时间躺在床上,就会很难看。
此刻柳长生头发凌乱如鸟窝,面色憔悴,仪容十分不整,加之整个房间漂浮着淡淡污浊之气。
二夫人于是瞪了侍女一眼。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怎么做事的?
这人病了几天,你就不会机灵点请大夫看看?让下人照顾他的起居不是最基础的吗?
以这幅面孔见四叔六叔,岂不是大大的冒犯?
侍女小雅被瞪得也很委屈。
因为提前确认了这小土鳖暂时没有用处,所以主人要他安静点不假。
但日常的服侍,她可半分没懈怠。
甚至为了收集柳长生在致幻的情况下,是否有可能吐露出信息,这三日的服侍,都是她这堂堂贴身侍女亲力亲为。
只是昨日不是才擦拭过身体吗,怎么又脏了?
这边侍女欲哭无泪,那边宁六叔却伸手,止住了二夫人的动作。
宁四叔忍着气味放出灵识,发现柳长生逐渐呆滞的目光。
他直接断言道:“此人被服用了迷药。”
二夫人一脸惊诧。
她扭头看看宁四叔,又看看侍女。
日常膳食,也是由她负责的。
侍女小雅一脸茫然,然后哇的哭出声来,跪在地上道:
“夫人!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忽然说不出话,身体被一股力量扯着站了起来。
“小雅是我看着长大的,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想必是府中进了外贼。”出手的是宁六叔,他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那青涩的娇躯,又面色阴沉看向躺在床上的柳长生:
“大哥闭死关,长老坐镇山庄,也是今日才让我们赶回来的,宁府等同于空门大开,三大帮派想着人钻进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怎么办,被迷幻了岂不是没法问?”二夫人蹙眉问道。
原来她在乎的根本不是青年的身体。
“不碍事。”宁六叔打量着青年,想走上去检查身体,但修真之人敏感的嗅觉又让他望而却步。
他啧了声,放弃这个决定,转而捻指成诀,在门边对着床上青年大喊道:
“叱!”
那青年视线被喊声吸引过去。
便看见宁六叔那如同光彩漩涡的双目。
一转、一转……
渐渐的,青年的身体僵硬起来,一动不动的,仿佛灵魂被那漩涡吸走。
一阶法术——叱魂术
一旁二夫人和侍女小雅崇拜地看着高人施法,小雅低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仙法呀?”
二夫人一介凡人,能嫁入宁府也只是老爷宁常爱好所致,哪里知道这么多。
但又不想在下人面前出丑,遂又眼巴巴看着宁四叔。
若是自持身份的大夫人,或是小孩心性的三夫人,宁四叔堂堂修真者还真不会搭理,偏偏二夫人虽是凡人,但操持家中产业蒸蒸日上,为他们这些深居山庄的修士,提供源源不断的供养。
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他好言出声解释道:“此乃叱魂术,是专攻精神的法术,修炼到极致可以将修士的魂魄叱散,也是二阶法术搜魂术的前置……算了,跟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总之老六用来对凡人问话,就是杀鸡用牛刀。”
才说完,又收获了两名美人的崇拜吹捧,捧得他一时有些飘飘然。
那边宁六叔施法正好完成,他双目维持着精光,同宁四叔心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又示意两女安静,然后朝青年问道:
“你是谁?”
“柳……柳长生。”
“你和宁常是什么关系?”
“……他是,他是在下表叔。”
“谁叫你来章城的,有什么目的?”
“表叔,表叔传信的在下,说要替在下谋差事。”
宁六叔问了几个问题,柳长生都像是提线木偶般地僵硬回答出来。
“表叔,谋差?”宁六叔狐疑道,略一思量,又猜到什么似的点点头。
于是他舔了舔舌头,又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一个问题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他面色凝重,目光死死盯着柳长生,一字一句问道:
“云骸道基是什么东西?”
柳长生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宁六叔顿时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他又问道:“你听过平山珠的存在么?”
“没有。”
“……听过筑基丹吗?”
“没有。”
“你马的,耍我?”宁六叔青筋暴起,面孔狰狞起来,朝柳长生抬起手掌,灵光开始汇聚。
“算了。”但宁四叔拍了拍他的肩:
“本来就只是来碰碰运气,大哥平生那么谨慎,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告诉一个凡人。”
这句话才出口,宁六叔却像是被浇油的火堆般,情绪失控起来。
他状若疯狂,大喊道:“那怎么办啊!大哥闭关前说只要七天,可现在半个月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绝云宗也不再派人过来!”
宁六叔越喊越起劲:“我们花了那么大代价才填饱青龙帮的胃口,现在又拿什么送薪火堂走?他就是怕了!跑了!留我们整个宁家替他送死!”
“啪”
宁四叔面色阴沉,给了他一巴掌。
宁六叔仿佛被这一巴掌扇去了所有力气,他耸拉着肩,带着哭腔道:
“我们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明明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大哥答应过我的,他说保证让我筑基,为什么会这样?”
宁四叔一言不发。
旁边两女被这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僵硬坐起的柳长生。
房内一时只剩下啜泣声。
“轰!”
天空突然龟裂,在龟裂中走出一个红袍童子。
他步履嚣张,觎着眼看向正下方的宁府,长声道:“薪火堂,唐鸣,今日特来宁府,取回不属于你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