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内训会因为发生了这种种事情最后不得不宣告结束了，经总局高层统一商议后，从他们当中选拔出了十名晋升为初级除妖师。

凌寻、穆山明和孟雨眠都在名列当中，孟雨眠是最后一位被公布名字的，她接到任命书的时候非常难以置信，她跟凌寻和穆山明说：“这是我爸走后门给我搞来的吧？”凭她现阶段的实力，怎么可能成为初级除妖师。

原本晋升的名额里没有她的名字，但因为这次牺牲的人里有不少原来的候选人，所以名额就空缺出来了，再加上孟东宪本人也占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孟雨眠才会接到这封任命书。

每个晋升为初级除妖师的人都得到了总局颁发的一枚徽章，负责为他们颁发这枚徽章的是政治厅的主任，他说：“接到这枚徽章后，这就意味着未来等待着大家的将会是更加艰险的任务以及更难对付的敌人，希望大家能够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接到任命书的隔天，凌寻就申请了外出，她去了贺秦那里。

自从在申城的宴会上感知到白泽的气息后，凌寻就一直想找时间来拜访贺秦，但因为内训会不允许参赛选手擅自离开基地，她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申请外出。

凌寻到达贺家的时候，贺秦外出了，沈琼正在大厅里辅导小泉写功课。

小泉一见到她，就丢下笔兴奋地跑了过来：“姐姐，你可以教我格斗吗？”他说着，双手握拳摆出了一副打拳的架势。

“怎么突然想学格斗？”凌寻笑望着他。

小泉偷偷跟她说：“过两年我想去除妖总局报名当训练生，现在想学一些基础的格斗术。”

凌寻见他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她问：“怎么不让贺叔教你？”

“我爸不肯教我，我都求了他好几遍了。”小泉撇嘴说，他转而拉住凌寻的衣角，满脸期盼道：“姐姐，你教教我吧？”

“又要求你姐姐帮你做什么呢？”沈琼端着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去帮你小寻姐姐倒杯水。”

“哦……”小泉松开凌寻的衣服。

“下次来的时候我教你。”凌寻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忽然说。

“真的吗？”小泉激动地看过来。

“嗯。”凌寻温和一笑：“真的。”

小泉开心地抱了她一下：“谢谢姐姐！”

小泉前脚刚走，贺秦后脚就回来了。

凌寻听到动静，转头就看见贺秦从前院走了进来。

“贺叔。”

“嗯。”贺秦走进屋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琼上前帮他把东西接过来，贺秦往茶室的方向走，凌寻跟了上去。

她走在贺秦身后：“贺叔，内训会结束了。”

贺秦往年也是内训会的评审之一，他知道比赛的大概周期，听言，他边打开茶室的门，边问：“今年怎么那么早就结束了。”

“嗯……”凌寻应了一声。

贺秦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走到茶桌旁，拿起水壶往茶盅里添水：“先坐吧。”

凌寻依言在椅子上落座。

“发生什么事了？”贺秦这才问。

凌寻抿了下唇，语气有些低沉：“内训会上有人牺牲了，还有几个人下落不明。”她将团体战时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诉说了一遍。

贺秦神色肃穆地皱起眉：“有别的妖怪混进去了？”

凌寻点头：“总局还在调查事件原因。”

“贺叔，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告诉您。”凌寻犹豫了会儿，开口道：“我上次在申城执行任务的时候……好像遇到了杀害我父亲的那只妖怪。”

听完她说的话，贺秦沉默了片刻，他忽而捏紧了桌面上的茶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十年了……终于又再次出现了吗？”

白泽十年前率领底下的妖怪攻击灵器局的时候，被凌寻的父亲用亲手研制的灵器所伤，它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妖力才得以脱身，这么多年来，总局一直在寻找它的踪迹，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搜寻到它的下落。

这一转眼，就十年过去了。

“它有见到你吗？”贺秦问。

凌寻摇头：“没有，但我体内的血液好像能和它产生共鸣反应，它一出现我就察觉到了，赶过去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了。”

贺秦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下次如果再遇上，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妖力恢复了几成。”白泽全盛期的实力非常可怕，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它曾经摧毁过数座城市，还有数不胜数的除妖师在它手底下牺牲了，从它诞生初期开始，光是被它杀死的特级除妖师，就有整整五十多人。

就算它还没恢复全盛期的状态，实力也不容小觑，以凌寻目前的实力，是无法战胜它的。

凌寻在很久以前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后，对这只妖怪恨之入骨，曾不顾一切想找它报仇，但她心知什么能力都没有的自己，只会去白白送死，所以她再恨再痛，都只能把报仇的念想深藏在心底，她这十年来在总局里起早贪黑刻苦训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用自己的刀刃除掉白泽。

但是还不够，她现在的实力还差得很远……

凌寻微微捏紧了拳头，点头：“贺叔，我记住了。”

凌寻不能外出太久，她跟贺秦谈完话后就离开了，离开前，她想到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徽章：“贺叔，我升为初级除妖师了。”

贺秦看了眼她手里的徽章，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凡事尽力就好，别太勉强自己。”

凌寻点头应了下来。

她离开的时候，小泉念念不忘地拉着她的手：“小寻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呀？”

凌寻想到刚才答应他的事情，她一笑，弯下腰与他平视：“我执行完下个任务就来。”

“那是什么时候？”小泉追问。

凌寻还没答，沈琼就在旁边说：“姐姐很忙，哪有空天天跑来陪你玩儿。”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听话，让姐姐回去了。”

小泉瘪了瘪嘴。

凌寻朝他一笑：“我答应你，执行完任务，有空的话我第一时间过来找你。”

听言，小泉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姐姐，我们说好了哦。”

“说好了。”凌寻笑言，她直起身子跟两位长辈打完招呼之后就走了。

沈琼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跟身旁的男人说：“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当年非得让小寻也走上这条路不可？”

贺秦让小泉到别处去玩，孩子离开后，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眼色微沉道：“她身体里残留的妖血一天没消除，对上面的人来说就是个带有威胁性的存在，如果不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以为那些人会放心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让凌易的孩子走上这条艰险的道路。

他当时接到通知赶往现场的时候，就看到凌易用剩余的力气展开了结界将凌寻身上的妖血压制住，这才成功控制了她体内的妖性，凌易自己则因为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导致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在临终前拜托他要照顾好他的女儿。

这十年来，贺秦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挚友，当年事发之后，凌寻虽然没有变成妖怪，但她体内的妖血就像定时炸弹一样，上面的人曾下令要将她处死，后来还是贺秦联合几名高级除妖师上报求情，上面的人才肯松口，但给出的条件就是，要让凌寻接受训练成为一名除妖师，并且时刻受到除妖总局监控，如若有任何异状，必须立即上报。

唯一让人心里有所安慰的就是，这近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凌寻体内的妖血没有任何发作的征兆。

沈琼心疼地叹息道：“唉……这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这种日子赶紧结束吧。”

……

凌寻回到基地后，就去了趟慕川的住所，前天的内训会结束后，她就没再见到慕川了，这两天也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下来，直到现在才有空前来。

凌寻想将慕川那天在内训会上给她的帽子还回去，顺便向他道谢。

凌寻去到慕川住所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夏成焱，夏成焱刚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他抱着一个箱子走出来就看到凌寻：“嗨，小美女，过来找慕川吗？”

凌寻点头：“焱哥，前辈在里面吗？”

“不在，他前两天就走了。”夏成焱说。

前两天就走了？

这么突然，凌寻顿了下：“前辈有说他去哪里了吗？”

“没说，那家伙一向不肯跟别人透露自己的行踪。”说着，夏成焱撇了下嘴，嘟囔了一声：“明明都成那副鬼样子了，还不肯老老实实留下来休息。”

凌寻听到这话，她一滞，忙问：“前辈受伤了吗？”

“倒也不能说是受伤了……”夏成焱刚开口，抬眼就见凌寻神色有些着急的模样，他眼睛一转，心里忽而起了一丝念头，他轻咳了一声，忽然道：“知道你们内训会那天，山上的大火是怎么消失的吗？”

这件事情一直是凌寻心里的一个疑问，内训会结束后也没人提及，她原本已经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了，但这会儿听夏成焱提起，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是跟前辈有关吗？”

夏成焱点头：“慕川在山上启用了结界，将火焰全部吞噬了。”

凌寻诧异地瞠大了眼睛。

“啧，这要换做寻常人，早就因为身体里的能量暴动暴毙而亡了。”夏成焱说：“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凌寻愣了愣：“前辈，为什么……”

“他不像是会做这种闲事的人对吧？”夏成焱说：“确实啊，这要换做以前，他肯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管他山上有多少人，全部烧成灰都不关他的事。”

“但是他这回啊，一听到你还困在山上没下来，他二话不说立马展开结界将大火扑灭了。”

凌寻一怔。

竟然是……为了她吗？

夏成焱偷瞄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发问：“小美女，你和慕川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你知道他这举动的用意是什么吗？”

闻声，凌寻抬起头来，对上夏成焱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的神情滞了滞，忽而局促起来，她挪开视线，支吾了一下，转移话题道：“那……前辈现在没事吧？”

“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夏成焱点到即止，没追问她，他语气轻松道：“慕川这家伙厉害得很，这种情况对他来说睡一觉就好了，你别看他一次性消耗了那么多能力，但就算当下来十只特级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慕川没事，凌寻才放下心来。

夏成焱接下来还有事，他跟凌寻说：“小美女，那我先走啦。”

“好的。”

凌寻回到自己的宿舍，她看着手里这顶黑色的帽子，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慕川那双笑意微微的眼睛，还有他每次用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喊她小丫头的模样，他的面容刻画在脑子里，凌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变快了。

她打开衣柜门，将手里的帽子放了进去，正要关上柜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在原地静止了几秒钟，还是将帽子拿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床铺的枕头旁边。

内训会结束后，新任务很快就下发了。

这是他们升任为初级除妖师后的第一项任务，任务的难度系数比之前要提升了不少，凌寻这次的任务地点在黔南，一个名为千户的村寨里，这座寨子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近日来发现有数名女性失踪了，情报厅通过天眼监测，在那座村寨里发现了妖怪的踪迹。

这次的任务只安排了凌寻一个人前去执行，她临行前的上午，正好是这次内训会牺牲人员的安葬仪式，她一早起来换了身黑衣服，带了束鲜花，和孟雨眠一起去到墓园里。

这届内训会的选手大部分都来了，大家看着同伴被安排下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肃穆沉重的，虽然在内训会上面他们针锋相对，互相竞争，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同伴的关系，没有人希望看到有人牺牲。等到仪式结束，每个人都上前敬礼致敬。

穆山明也来了，他站在宋馗的墓前，许久都没有动静，他在仪式结束前就先离去了。

仪式结束后，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这次的事件对每个人的影响都很深远，但日子还要继续，前方还有数不尽的强大敌人在等着他们，他们行走的这条路上，早就注定了无论身旁有多少同伴倒下，他们都得继续负重前行。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仪式结束后，每个人都回去背起了行囊，奔赴下一个任务点。

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对得起这份职业以及为此贡献出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