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小学，陈夏和秦桑瑜踩着夕阳的余晖，在尕娃他爹的帮助下，终于把所有的课本搬到学校。

从临湘坐班车到靖江，再从靖江转车到恒桥，最后陈夏打电话让林洪带了一个人来帮忙，他和秦桑瑜才及时赶到余江。

陈夏一到，老校长便张罗了一大桌菜，顺便叫来了村长等人。

陈夏把上恒桥订货的清单拿出来，大致做了一个换算，饭桌上跟老校长等人把那批货的价格定了下来。

不过老校长几人识字的不多，一切还得要等陈夏去张罗。无奈，陈夏只得推脱到第二天放学后再过去。

第二天上完课，陈夏和老校长往村里赶去。

对于那批货的情况，陈夏昨晚做了大致的了解。愿意拿粮食来换的人不多，毕竟粮食是这些村民们的命根子。而且村民对于那些外来的商品不熟悉，大部分也不知道怎么用，所以一直没能推广出去。

陈夏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村民们除了家里那些粮食有些价值，也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余江必须要拓展出其他的经济来源，才能让村民富足，从而学会去消费。

村里离学校不远，学校的场地还是老校长用自家的田地改建的。

余江的寨子依山而建，零零散散坐落在大山脚下。王民胜的商店在村子中间，此刻有些冷清。

陈夏一进门，村长和王民胜已经在等着他。陈夏招呼二人把堆满屋子的货物区分开来，一边介绍着各种货物的用途和售价。

整理好屋子里的一大堆货品，王民胜才拉起陈夏来到堂屋，捣鼓起摆在中央的那个铁壳子。

对于机械的东西陈夏不是太熟悉，可碾米机的构造不算难，陈夏和王民胜捣鼓了半天，总算是可以用了。

看着从碾米机筛盘上哗哗而落的白米，老校长和村长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白米圆润饱满，大米和糠皮各自分开，刘村长抓着一把白米反复琢磨，不是还捏起几粒塞进嘴里。

“陈老师，这可真是要谢谢你，以往我们用水磨碾出来的白米，细碎不说，米和糠皮都要分个半天。有了这个家伙，以后乡亲们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了。”刘村长激动说着。

“村长见外了，外边的好东西多着呢！以后可要多动员乡亲们往外走，让大家也多见见世面。”

客套了几句，陈夏又把碾米机的一些注意事项给王民胜说了一遍。

“民胜哥，以后你用这家伙可要注意些，有村民要来用，你就帮帮忙，一担谷子你收两斤白米就好了。”

王民胜比陈夏要年长一两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因为经常在村里做些小生意，人倒也灵活。

陈夏交待着，目光突然瞟到门口。有个瘦小的身影背着背篓偷偷站在院子角落，眼睛不时看着屋内的几人，踌躇不决。

这不是经常借着放牛然后跑去学校听课的那个小女孩吗？

“民胜哥，那是谁家的孩子？”陈夏伸手指了指院子角落的身影。

王民胜朝门外望去：“是老忠哥家的叶子，这孩子挺不容易，她爹老忠哥去年下河打鱼被大水冲走了，她娘腿脚又有些毛病。不过这孩子倒是挺懂事，村里人也都愿意帮她……”

听着王民胜别扭的口音，陈夏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瘦小的身影。院子角落的小女孩还在犹豫，背着背篼站在一棵万年青下，偶尔探出脑袋看向屋子内。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倒是没发现陈夏在看她。

“民胜哥，你叫她过来，问下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民胜点头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望向角落的身影，用陈夏听不懂的方言沟通着。不一会他才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

“叶子，这是陈老师！”王民胜介绍着。

叫叶子的小女孩抬头望向陈夏，眼神中有些躲闪。

王民胜才道：“叶子她娘|的腿这几天疼的厉害，她家的谷子也就没收，她娘听说粮票可以兑粮，就让她过来了！”

陈夏点头，蹲下身来，伸出手捋了捋小女孩散乱的头发。

“你叫叶子对吧？听得懂老师的话吗？”陈夏说的是普通话。

小女孩点了点头，抬头瞟了眼陈夏又低下头来。

“别怕，把你的粮票给老师，老师看下能换多少白米！”

叶子抬头看了眼王民胜，露出疑问的目光，王民胜点头示意，她才将握在手里的粮票递了过去。

粮票被小女孩握得邹巴巴的，陈夏打开看了眼，道：“民胜哥，给叶子装一袋刚碾好的白米，我给她送过去。”

王民胜露出疑惑的目光，陈夏微微摇了摇头，又低声道：“叶子，粮票你先拿着，等你民胜叔装好米，老师跟你送回家好不好？”

小女孩怯懦的望着陈夏，点了点头又把头沉下去。

不一会，王民胜拎了一袋米出来，约摸三四十斤的样子。

陈夏接过袋子扛在肩上，才道：“民胜哥，你跟校长他们说一下，我先去叶子家里看一看，明天下午我再过来。”

“叶子，带老师去你家里看看好吗？”说着，陈夏伸出手掌放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愣了愣，略微点了点头，才伸手抓着陈夏，转身离开。

穿过村子的小径，来到村子的另一端，几个孩子在空荡荡的稻田里玩耍，不远处还有好几头老牛埋头在田埂上啃着青草。

看着沉闷的小女孩，陈夏笑着道：“叶子，今天你没去放牛么？”

叶子轻声道：“放了，刚刚赶回去。”

“老师跟你说个故事好不好？你知道狼么？”

叶子摇了摇头，又点头道：“金翠跟我说过，尕娃家的大狗就是狼变的。”

“那你怕他家的大狗吗？”

“怕！不过我家大黄可不怕。”小女孩不假思索的点头道。

“你家大黄？”

“我家的大黄牛呀，还有小黄也不怕！”

叶子脸上渐渐浮现淡淡的笑容，陈夏清楚她说的是那两头黄牛。

……

一大一小两人聊着，不一会，两间瓦房出现在眼前。

瓦房不大，有些破旧，稍小的一间瓦房下，老黄牛伸着长长脖子哞哞教着。瓦房前的院子被翻开，新翻的土下不知道种着什么。只有一条小路通向两间瓦房。

“叶子，你家大黄叫你呢？”

叶子笑着朝前跑去，用陈夏听不懂的方言沟通着。陈夏随着叶子走进屋里，抬眼看到一个妇人半躺着坐在床上。

屋子里有些乱，除了一张床之外，锅碗瓢盆也都塞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妇人脸色有股子病态的黝黑，看见陈夏进门连忙起身，叽里咕噜的说着陈夏听不懂的方言。

陈夏连忙放下袋子，对着叶子道：“叶子，快让你妈妈躺下，她腿脚不好，不要这么客气！”

叶子跟妇人说了几句，妇人这才躺回床上。

“老师，你先坐，我去做饭！”

叶子安顿好妇人，跑到隔间去忙活起来。陈夏坐了一会，因为跟妇人无法交流，拎起袋子起身走进隔间。

隔间搭着灶台，做饭用的是一口大黑锅，此刻叶子正在生火。

生好火，叶子搬了根凳子放到灶台前，然后才开始刷锅。她没多高，只有踩着凳子才能够得着，不过站到凳子上，她整个人几乎都埋进大黑锅里。

陈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冲动离开。当初若是走了，他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来，老师帮你！”陈夏走到灶台前，接过叶子舀水的木瓢，叶子推辞了几句，犟不过陈夏才悻悻从凳子上下来。

刷锅，烧水，洗米，陈夏开始操作着这些很久未接触甚至未接触过的活计，叶子则是在烧火，火光将她稚嫩的脸蛋印得通红。

一顿饭在两个人的忙活下，终于被热腾腾的端进里间。

没有什么好菜，就是一小碟咸菜和一大碗青菜汤，可跟前的小女孩，依旧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陈夏跟叶子说了句明天再来，便直接回到了学校。

“秦老师，校长回来没？”

秦桑瑜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你吃饭没？”

“吃过了，我去跟校长商量点事！”

“什么事？”秦桑瑜好奇问道。

陈夏没理会，敲了敲老校长的房门，秦桑瑜则好奇的跟了进去。

“陈老师，你回来了，听民胜说你去叶子家了？”老校长道。

陈夏点了点头，“校长，叶子家的情况你给我说一下，我想让她到学校里来。”

老校长皱眉道：“民胜也应该跟你说了，去年老忠去江里打鱼，被水卷走了，连件衣服都没找到。老忠他媳妇早些年不知怎么的，腿脚开始不太灵便，这两年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叶子虽然小，可她很懂事，家里的许多活都是她一个人在做。这几天老忠他媳妇下不了床，叶子家的谷子没来得及收，不少败在了田地里。你想让叶子来上学，怕是有些困难。”

陈夏沉吟片刻，灵机一动，心里突然有了想法。

“校长，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叶子家一趟，你和叶子她母亲沟通一下。以后叶子家的粮食我来负责，争取让叶子来学校里上学。她之前听过我们的课，我和秦老师抽时间再给她补补课，应该能跟得上进度。”

一个都不能少需要按照余江的情况来改编，叶子的情况正好是这个故事不可或缺的素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