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内静得吓人。
木桶里干干净净,血水一滴不剩,就像没用过一样。
那张血符静静躺在桶底,已经成了雪白的废纸。四根肠子没了贯通一切的雄风,软趴趴耷拉在地上,另一端缠着四个真布娃娃。
四根蜡烛已熄灭,高低错落对应着照片上的女性。
罗老汉后仰躺在木桶里死了,心脏还插着梅花刀,身上只剩一层皮包骨,两颗眼珠子从深陷的眼眶突出,直直对着塑胶模特的头。
陈路就站在那里。
他在警察来之前就进到屋内,就像受困电梯里那坨翔根本没法解释,情急之下利用PS躲进模特身体。
可惜时间仓促,抠眼眶时胡乱画了两个大圈,看来早被罗老汉发现了。
他一时无法平静。
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个虚胖的老头,几秒内变成了一副干尸。
这让谁接受得了?
血祭傀儡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陈路站定足有两分钟才缓过来。
他在四人合照相框后,找到一张铅笔写的残缺纸条,便不动声色回家,其他的东西都没敢动。
至于新闻怎么报道,警察怎么处理,都不是需要考虑的事。
陈路回家后上了天台。
这两天身心实在太过疲惫,今晚难得还算清闲,他搞了盘花生米,还罕见的要了瓶山城。
吃喝间夜渐深了。
陈路自觉精神恢复得不错,拿起学生时代的望远镜,对准了江北机械厂那边。
天知道组织的高手什么时候会来,来了什么时候去清理废厂?
只有保持关注,才不至于错过。
近凌晨一点,依然没有动静,他打开了那张残破的纸条——
“文丽淹死文娟那天,我在场。”
“确切的说,我走进院子时,看到文丽把文娟的手链扔进池塘。她一直背对着我,没有看到我。”
“那时候,我猜到文娟已经死了。”
“在池塘里发现文娟的尸体时,文丽哭得很伤心,她或许真的只是失手……毕竟才十岁的女娃娃。”
“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
【发现女鬼的真相,诡异值+20】
“一条突破性的线索呵?”
……
……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
陈路套了身运动服,早早出门到滨江路跑步。
随着罗志刚一死,目前的线索断了,重心只能稍微偏移到组织那位高手上。
血祭傀儡一出,应该足以引起重视了吧?
他从小木棚后边的路跑过去,故意绕了两个弯才转回来。经过两次观察可以确定,还没人发现屋内的诡异。
在现场一公里以外闲逛到九点多,终于来了一辆警车。
陈路混进看热闹的人群,在足以看清的距离公然吃瓜,遗憾的是来的是昨天那两位民警,并没有所谓牛逼高手。
民警也觉察出诡异,并没有走常规程序,而是老远就拉起警戒线。
其中一位神色凝重,到角落打了个很长的电话,回来后对同事只说了一句:“快到了。”
陈路微微一笑,满足的离开。
“接下来只要盯住废厂就行了。”
心情和运气似乎挂钩,陈路回到家还个酒瓶的功夫,已有客人等在店里。
女客人背对着门,正好奇地翻这翻那。
明明线条诱人身材火辣,却一身青春休闲打扮,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单马尾,活脱脱早熟的学生妹。
陈路走进店里,微笑着问候:“要什么?”
女客人翻动的手突然顿住,似乎对服务态度不满意,隔了十几秒才开口。
“我有个朋友,七年前失踪了,说走就走那种……”她用力拍了下打印机,不知道挂着什么表情,“就打印五万张寻人启事吧,不够就十万,贴到他看见为止。”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句合适,你看着写吧。”
陈路了然,快速到桌前,用笔速记需求。
她继续说:“他是我见过最受欢迎的男孩,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总能想出各种花样把大家逗笑,大家都喜欢叫他野鹿子,可我不。”
“别看他整天嬉皮笑脸,到了考试永远是第一名。”
她冷冷一笑,耐人寻味:“气得‘千年老二’的那个女生,不知道背后骂过他多少回,傻瓜……”
“咳。”
“初中毕业那年,他十六岁,还是第一。”她语调变得复杂,“可只过了一个夏天,一切都变了!”
不解,愤怒,伤心,无助。
陈路手里的笔停了,客人还在自说自话。
“高一,因为长期旷课,被学校严重警告,成绩一落千丈!”
“从那时起,不再和人多说一句话。”
“高二,继续长期旷课,整天混迹网吧游戏厅,和小流氓打架争位置,还是被人抬进医院的……”
她带着哭腔质问:“我就搞不明白,事情都过去了,干嘛非要把自己给毁了?”
可怕的沉默。
一个多月的住院经历,让他想通了很多事,其中最重要有两件:
爸妈真的离开了,以后都要靠自己!
一定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高三,当再有人拿爸妈说事时,他已学会微笑着暗骂煞笔。
大一,当超市的客人因为他收钱太慢时,已学会笑呵呵赔礼道歉,赢得店长的夸奖。
女客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她并不服输:“初次见面,还是自我介绍下吧。”
“我叫林雨晨,京都的别……房子住不惯,要在乡下待一阵子,希望……”
“希望能够找到他。”
她最后的话音量很轻,还是像以前一样,不高兴时就转身走人。
就这样让她走吗?
陈路来回画着横线,笔尖已经划破两张纸。
她真的走了。
崭新的丰田普拉多门被打开,看得出初次见面费了很多心思,毕竟是京都有别墅的女人,只配个这个级别的座驾。
“喂!”
“干嘛?”
“我想……”陈路居然会害羞,“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间,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哐——
车门被重重关上,林雨晨咬着半边嘴唇,扬了扬握着手机的手。
“你骚还是我骚?”
后座的玻璃被摇下。
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笑眯眯朝陈路竖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