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屋子里,岑妙妙大咧咧在桌边坐下,“来,管家,给我上壶茶。”
太岁停下脚步,诚恳地摇头,“不会。”
岑妙妙奇道:“你不是来照顾我生活的么?”
傀儡抿唇,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方才开口道:“我……试试。”
他抬起二指,似是不大自然,有些生疏地凌空画出一道法决。
灵光一闪,到底还是召出了一套茶具落在桌上。
若是岑让在此,大概会一边唉声叹气惋惜高价买来的打手竟让他干这个,一边挑剔纠结到底该变出哪位大师工的上品器具供他喝茶。
雨过天青的薄透瓷杯里盛满莹润透亮的茶汤,香气四溢,在空中漂浮起来,十分稳健地向岑妙妙的方向飘过去。
第一次被傀儡服侍,岑妙妙有些兴奋,她伸出手,一把拍在太岁的腰侧,“不错嘛!”
热度透过衣襟从太岁的腰上传递过来,手下的肌理温暖而硬挺,岑妙妙没忍住捏了捏,手感意外地不错。
说时迟那时快,太岁的腰被她这猝不及防一拍一捏,手中难免抖了抖。
于是还在空中的茶杯顿时兜头淋了岑妙妙一脸,随后杯盏落地,立时碎成一地渣滓。
岑妙妙顶着一头茶水,满脸悻悻:“你也太不经夸了。”
太岁:“我不是故意的。”
鬼知道她会突然上手,还……
“算了。”岑妙妙站起身来,“您坐,您还是歇着吧。”
“我可以……”
他觉得得再证明一下自己,于是手中再度亮起灵光,却被岑妙妙瞅准时机把他手指悉数捂住,拢在自己两只手掌间。
她道:“不,你不可以。现在的你只配看着我学,懂?”
听着她嫌弃的口吻,太岁只好点点头坐下来。
他单手撑额,看她忙前忙后,熟练地归置自己的私物,拿上好的江锦擦拭头发之后,又从那他召出的茶壶中倒出两杯茶汤来,不忘顺手递了一杯给他。
等岑妙妙想起傀儡似乎无法吃喝时,太岁已经从善如流地从她手中接过茶盏,仪态矜贵,无可挑剔。
他低头嗅着茶香,神色与真人无异。
岑妙妙终于回过味来——她方才究竟在做什么?到底是谁该侍奉谁?
她站在美人榻边,一手端着杯,一手揉着未干的发丝,直觉这“侍从”怕不是个假的。
于是她低头啜了口茶,再掀开眼皮看他,慢吞吞道:“你是来陪我上学的。”
太岁放下茶杯,肯定道:“对,来照顾你。”
岑妙妙顶着柔软的江锦,一脸哀怨:“这样照顾是不行的。”
太岁放下茶杯,一脸坦然,“无妨,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刻,岑妙妙十分想拿出照影石来问问岑让:哥,我现在把它退给窟儡子,那五百万灵石能要回来吗?
……
一顿收拾停当,岑妙妙打量着属于自己的竹舍,虽不似砌玉门的红纱软幔,却也五脏俱全。
乌木多宝阁上放了几册卷轴,分别是《岐郇山弟子起居录》,《剑宗逸事》,《仙门八年模拟四年择选》和一些其他给新弟子看的卷轴。
其中有一册卷轴上面字体泛着流动的绿光,不时轻微闪动,岑妙妙拿起来,粗略看了一眼,叫作《剑宗录影簿》。
与其他卷轴不同的是,那上面正一行一行刷出字迹来,分明是个被施了灵力的活卷轴。
[乘风:听说最近要来不少师弟师妹,期待。]
[上四峰第一财主:期待个屁,昨日特地去山门看了一眼,净是歪瓜裂枣。]
[杜思卿:深夜不打坐,这是在聚众作何?]
[乘风:大师兄来了,散了散了。]
[丹引又贵了:怕什么,大师兄不也没打坐么?]
[杜思卿:管师弟,明日仙法台见。]
[今天也没本命剑:申请围观,有人下注么?我买杜师兄赢。]
[丹引又贵了:……打扰了,我溜了。]
[杜思卿:管师弟走了,那便换风师妹吧。]
[今天也没本命剑:咕噜咕噜咕噜,我什么也没说过。]
……
岑妙妙一时觉得新奇,食指抚上卷轴,不曾想绿光飘出来,在她手指上轻轻圈住,一股轻盈的力量引动她的手指按在卷轴一端。
另一股光芒飘出小小一团来。
[请新入门弟子录入影簿姓名,此姓名将作为影簿、仙法台、比武场通用。]
此时,《剑宗录影簿》里不断刷新的聊天已经安静下来,岑妙妙思索片刻,又瞟了一眼那些奇形怪状的名字,才在上面录入几个字。
[仙子姓名为——你二姨家中有矿。]
[姓名一经录入,不可更改。]
没等岑妙妙再犹豫要不要改,那绿光便消失了。
岑妙妙:这就定下来了?哪里是猝不及防,也太草率了吧!
她动手晃了晃卷轴,小声哔哔,“喂,影簿,还能改名字不?”
卷轴毫无反应。
岑妙妙咬咬牙,又激活卷轴,这次绿光倒是如约闪出。
[尊敬的“你二姨家中有矿”,请自行选择需要发言的板块,灌水区,山门议事,和……]
岑妙妙赶紧将卷轴阖上,两眼一黑。
算了算了,当富婆得大气亿点,不会轻易同一个卷轴计较。
要冷静,要从容,没问题,家里的确有矿,也不算瞎说,毕竟还有个叫“上四峰第一财主”的师兄,那名字比她可伤眼多了。
对。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影簿,回过身去,才发现太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静默不语,似乎专门等着她回身,才奉上手中香气袅袅的茶盏。
悄没声儿的跟个鬼一样,好险没把岑妙妙吓得一哆嗦。
细腻瓷盏边,是苍劲有力的手指,他道:“你看,我学会了。”
岑妙妙又笑了。
真呆,这傀儡。
白瞎了一副绝世好皮囊。
于是她接过茶盏,顺势拉着他一起坐下。
“今天心情好,不妨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你说,我在听。”
岑妙妙想,太岁不是人,只与她结过魂契,理论上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与他人并不相关。
所以她可以放心的说出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尘埃。
“我是麒麟命,神魂上有不知道被谁刻下过的印痕,自我出生时便有了。”
“曾经有个秃驴同我说,只要灵府中的印痕有光,我就能许下不超脱天道规则的的小愿望,它会允许我言出法随。”
此处没有第二个人,她试探着说了些曾经的事。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太岁并没有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甚至连语气也波澜不惊,“言出法随,今日见到了。”
岑妙妙仍笑嘻嘻的,没有说出同时这印痕也会使她每年之中有几日必将魂魄离体。
再后来,离魂的事业被人知悉,有人将她的灵府锁住,她不再突然离魂,只是之后也丧失了许愿的能力。
与此同时,她的气运也被窃走了。
“那,你想不想听点别的?”
“你说,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