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时正刻,由剑宗掌门商定涯与流夜阁少阁主崔玺共同敬过天地后,双方共同注入灵力,秘境方得打开。
空气无形地颤动了一瞬,难以言喻的波纹就此散开,引起不少人的共感。
不多时,澄然碧空中有万千光华坠下。
耀眼刺目的天光里,一颗透明灵珠在空中悠悠现身,引发了不小的灵气震荡。顷刻间,万里无云的空中布满烟霞,如火光坠落,叫被灵珠吸引了视线的所有人一时神摇目夺。
数白只仙鹤扑簌着翅膀飞起来,在空**卫起明珠,来到商定涯与崔玺面前。
两人各自祭出法器,引动天地清气——灵力自两人掌中挥出,缠绕住灵珠,光华顿显,天地三才秘境的光圈落在剑宗正殿之前。
在踏进秘境的前一刻,岑妙妙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竹林听涛里自己的小院子。
“二姨。”
太岁在临出发前将她叫住,岑妙妙一时不解,难不成他还能有什么叮嘱不成。
他的确有叮嘱,言语里似有深意。
“既然踏上修道一途,除却本身天资与后天努力,还需气运机缘。但凡是秘境,其中或有机缘,二姨只需要遵从本心便可。”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笑笑,“没事我就先走了,等我回来。”
太岁欲言又止。
这表情实在难得一见,岑妙妙便心知他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接下来,她看见太岁双手高举,新制的衣袖丝滑,纷纷垂下,两把五彩缤纷的羽扇出现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随着颜色艳俗的羽扇展开,高大的傀儡开始手足僵硬地晃动身体,上下挥动。
“二姨二姨你最强。”
他修长的身躯款款摆动,连腰带胯,扭得又疯又生硬,还不忘一边为她“鼓劲”。声音依旧动听,面容依旧古井无波,不带丝毫感情。
“二姨二姨你最棒。”
太羞耻了,太辣眼了。岑妙妙腿一软,扶着墙,满脑子都是眼前不断挥舞的羽毛。
“你别跳了,快停下……”
再跳下去,她还没出这张门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
没脸没皮如岑妙妙强忍着要冲到喉咙的呕吐物,没扛住,迅速从时晴院逃了出去。
后悔,相当后悔。等到仙门择选之后,她一定得让这傻儿子把这个糟糕的称呼给换了。
究竟是谁教这糟心玩意儿跳舞的,简直天理难容,其罪当诛!
……
秘境打开后,各个宗门的备选弟子依次进入,岑妙妙照旧挑了人最少的一支队伍跟在后面。她以前从未有进过秘境,只在旁人嘴里听过,说是自成一方天地。
岑妙妙刚刚准备踏进入口,就感觉自己领口叫人在后面扯住。
“喂,你就是岑妙妙?”声音稍显粗糙,满含少年人的朝气蓬勃,语气里却透着十足的不耐烦。
岑妙妙转头,看向自己后肩被扯住的衣服,打量起扯她衣服的人来。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此人前段时间测灵根时尚且裹着一身兽皮,头发长到脚底,面貌模糊不清。
要说怎么能认出来是他,多亏岑妙妙当时跟他打过一个照面,闻到这人身上血腥味十分之重。
如今他把头发割得只余寸长,换上了雪白色宗服,衬得肤色更深,额头上挂了一枚獠牙,坠在眉心,更添粗狂。虽然人模人样了不少,却依旧难掩野性,身上缭绕的血腥气依旧深重。
翻译过来就是:要动手的话,她一定打不过。
见这人手劲没收住,自己的衣领快被勒进脖子里,岑妙妙眼角一抽,呼吸艰难,却还是露出客套的微笑,“大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很没礼貌。”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立刻放开手中岑妙妙的衣领,一时面色有些讪讪。
“我不是故意的……”他脸一白,“我叫殷显,管师兄叮嘱过我,等会你就跟我走,我带你过考试。”
“好。”岑妙妙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只乖顺地转了个向,跟在殷显身后。
好名字。
她绝对不会开口问他爹娘怎么想不通给他这般取名。
殷显分明也想到了此节,他挠挠头,“你怎么不像他们一样,问……”
岑妙妙:“或许是因为我比较有礼貌?你把心放肚子里,我没什么好问的。”
“好吧。”
原本留了一肚子答案等着岑妙妙问问题的殷显抿着嘴,被堵得喉头发紧。他转头看了一眼胖乎乎的岑妙妙,没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取笑之意。
未必他的脑子就像氏族中长辈所言,只有二两大小?
跟在前面的人身后,岑妙妙跟着殷显一同踏进秘境,周遭光影闪烁,于一瞬间内迈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里。
面前是一片碧色青空,四野不见人影,唯有芳草茵茵,树木参天,远方依稀能听见些许潮声。
偶有皮毛丰厚的灵兽在灌木中窸窸窣窣地探出头来,若有所思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无论如何感受此地,皆是春意融融,一派温和。
两人身处之地分明是大山深处,却不见其他一同进入秘境的弟子身影,不由为这仙气袅袅的天地间添了一丝奇异。
岑妙妙深吸了一口秘境中浓郁的灵气,浑身舒畅轻盈,恍然如同梦回渡劫之前。细细看去,这秘境与她曾经独自修炼过的地方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大概这世间的深山老林长得都大差不差吧。
殷显已经自顾自走到一棵大树下,鼻头灵活地一耸一耸,似乎循着某种气机,正左顾右盼。
他搓了搓鼻子,停在一处,扬手招呼岑妙妙,“这里有股新鲜的气息,你等我查探一番。”
“什么?”
岑妙妙走过去,刚想问殷显要如何查探,便见他整个人蹲下,随即四肢着地,趴在泥土上,左嗅嗅、右闻闻,甚至不忘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地上潮湿的泥土。
岑妙妙张了张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就在两人方才刚进来时,她眼尖,看到有只长着独角的灵兽在这里撒了泡尿,蹦蹦跶跶走了。
殷显又深深嗅了两口,这才站起来,满脸凝重,似乎若有所思。
岑妙妙猜他其实是还没从浓郁的膻气里回过味来。
啧,连她都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