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听岑妙妙开玩笑似的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残泪,不明所以道:“小妹妹,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指着我要吃我?”
“自然是因为——你不像个好东西啊。”
岑妙妙回了他个张牙舞爪的笑,手里的小松鼠爬到了她肩上,爪子上捧着干果,吱吱叫唤着。
少年脸上的惊恐还没收起,转头看向太岁,“仙人,小姑娘乱说,您可千万不能弄错了,我可与那怪物毫无瓜葛……”
太岁无动于衷。
岑妙妙:“他可不会理你。”
岑妙妙伸出小小的指头,又将肩头小松鼠引回手中,觑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少年。
岑妙妙:“那你倒是说说自己什么来路,弱不禁风、毫无修为,倒是能在鸟妖手底下跑这么远,没受什么伤,还脸不红气不喘。”
那少年怯怯看了一眼太岁,犹豫着轻声自叙了为何被鸟妖追杀的原因——
他名叫李甲,本是明月城中的普通人,家中做一些草药生意,故而认识一些散修,以物易物换过一些低阶丹药服用。
那些丹药对修士作用不显,对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却有强身健体之效。
所以李甲虽然看起来身形纤瘦,却因为长期服丹的缘故,体力十分好。
他是家中长子,三不五时就会出城来幽梦林这一片附近摘草药,对这一片山林中的草药位置可谓如数家珍。
岑妙妙:“那为何恰好是你碰到了那只鸟妖?”
李甲:“我也不知……”他在破烂的口袋里掏出几根有些发蔫的甘罗草,“我在摘这味草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有怪声。”
李甲循着那怪声走过去,便见到那只巨大的鸟妖踩着不知何人的尸首正开怀大嚼。
而李甲不过是区区一介普通人,何曾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
他吓得失声低叫加之鲜美的活物气息,顿时引来了鸟妖的注意。
李甲慌不择路地夺命奔逃,就在快要没力的关口,终于撞上了岑妙妙一行人,这才得救。
他解释完之后,却听岑妙妙长长地“喔”了一声。
岑妙妙打量着他柔弱可欺的姿态,饶有兴致地笑:“你嘴里所说,应当是确有其事。可真正的李甲,现在应该在你肚子里吧。”
她想起先前放出神识所看见的——那只鸟妖被浓重黑气包裹的庞大身躯里隐隐可见的反而是修士的灵脉与灵力,虽然先前不知其由,但既然已经狭路相逢,等杜思卿与风铃回来应当就能知晓原因。
而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李甲,可是从迎面遇到时,就从头到脚都被裹在乌沉沉的死气之中,连头发丝都不能幸免。
李甲听她这么说,眼神闪烁,失笑道:“怎么可能?我真的只是个……”
话没说完,岑妙妙手指轻抬,祚避光芒顿闪,如一道惊电划过,刹那间,剑尖已经停在李甲的眉心处。
岑妙妙:“你真的只是个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小药农?”她圆溜溜一双黑葡萄似的眼中光华流转,“少瘫在那儿顾影自怜,我对你这种白菜梆子可没兴趣。喔……让我想想,是哭给我的傀儡看么?你身上鸟毛都露出来了。”
岑妙妙把小松鼠递到一边的树枝上,看着它蹦蹦跳跳跑到了高处浓绿的树荫里。
装可怜?都是她玩剩下的把戏了。
李甲闻言却悚然一惊,慌不迭看向自己屁股后面——哪儿有什么鸟毛,岑妙妙分明是瞎说。
可他这个动作确实已经暴露了。
“李甲”缓缓站起身,身形如竹节般抽长挺直,瞬间变成了另外一幅陌生的模样。
他似乎并没把岑妙妙放在眼里,只凉凉打量着太岁,“原来只是个傀儡,枉我用心演一场,原来都平白做给瞎子看了。”
“李甲”,哦不,应该是鬼车,他手指慢慢长出寸长的黝黑指甲,朝岑妙妙勾了勾,“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才是鬼车?”
岑妙妙心意一动,祚避仍停在鬼车身侧,保持着威胁的姿势。
岑妙妙翻了个白眼:“你演得也太不走心了。”
哪有吓破胆的人还记得哭着四面八方抛媚眼。
鬼车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失策失策。”
鬼车见岑妙妙看了一眼杜思卿与风铃消失的远处,淡声道:“他们被引进迷障去了,没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他伸手拨了拨一旁碍眼的祚避,“区区筑基,也敢大言不惭,现在你身边一个金丹也没有,谁又能保护你?”
鬼车一开始的目标就根本不是杜思卿与风铃,他口味挑剔得很,专爱吃漂亮的少男少女。
这一行人里,本来就只有这个小不点儿才是他的目标。
可他前阵子才在不明来路的人手中受了不轻的伤,跟两个金丹真打起来也有点伤筋动骨,这才想了个法子调虎离山。
没想到那两个金丹修士不曾察觉他的身份,反倒被眼前这个小不点儿看出来了。
对于掌中蹦跶的猎物,鬼车一向有充足的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再好好享受他们的恐惧。
巧的是,岑妙妙的眼里充满天真,似乎对面前的妖物十分好奇。
给予了鬼车虚荣心极大的满足。
鬼车倚在树干边,手中黑雾涌出,一并出现的还有大股血红的灵力丝线,红线铺天盖地将岑妙妙与太岁身侧的方位一一围堵,构筑成一副凶残锐利的网,吹毛断发。
他听见眼前漂亮的小不点色厉内荏地装相:“你要是敢动我,我师门才不会放过你。”
语气又娇气又蛮横,在鬼车看来,充满了井底之蛙的自信。
他反而想听听她会怎么说,便掏了掏耳朵,示意她有屁快放。
岑妙妙:“听说过北境流夜阁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火眼金睛,我就是少阁主崔道君的小师妹——席萤。你要是不想死,识相点儿就快滚吧!”
鬼车点点头,“似乎听说过。”
鬼车妖异的瞳仁里倒映着岑妙妙莹润如玉的脸颊,看起来就十分美味可口。
之前那些货色都不足以与她相比。
他一点点操控绞紧血红的丝线,向岑妙妙席卷而去,“席萤小妹妹,来日我再替你向师门转告遗言,如果——我还记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