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辫儿是瞅了三人一眼，道：“没一句实话，割了舌头。”

聂老七伸手一摘李大本事的下巴，他的嘴就合不上了，再一掐他脖子，舌头伸了出来。刀光一闪，眼看李大本事舌头就要保不住了，陈峰在旁边大喊一声：“住手，这牌子是给我的！”

匕首停在空中，聂老七看着崔爷。

崔爷溜达到陈峰面前，指指李大本事说：“你小子要是敢说一句瞎话，他舌头马上就掉！说！谁给你的？”

石磊和李大本事纷纷叹气，见两人看了过来，陈峰也叹了口气，把他如何认识小四川，如何到临来衡水前小四川拿出牌子交给他的经历说了一遍。

崔爷聚精会神地听，眼神时冷时暖。

陈峰说完，崔爷沉吟半晌，又问道：“照你说的，你算是帮了她”

陈峰点点头。

“她又救了你”

陈峰点点头。

“还把牌子给了你”

陈峰又点点头。

崔爷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微微有些发抖。

抱着鬼头刀的手下笑着说：“崔爷，小妹只要平安就好。您放宽心，我这就带几个兄弟去接她回来。”

崔爷一瞪眼：“找她做啥！死在外面才好”又斜眼看着陈峰说，“小孽种！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龟儿子嘞”

他冲聂老七摆摆手，聂老七松开李大本事，抬手给他接上下巴，走回角落阴影里。

李大本事活动两下下巴，又开始嚷嚷：“哎，我们把实话告诉你了，你也跟我们交点底啊。这是咋回事啊”

崔爷掏出大洋在手上把弄着说：“就让你们长长见识！这是哥老会的礼字堂令牌，拿着它可以走遍天下的袍哥码头。”

众人一愣。

哥老会在四川声势很大，里面的人都自称“袍哥”。

哥老会的买卖大多走水路，极少有堂口设在衡水这种没码头的地方，因此哥老会的堂口也叫“码头”。

这个崔爷，外号“崔小辫儿”，本是成都“礼”字码头的舵把子，海底儿没人知道。

捧鬼头刀的叫聂老六，拿匕首的叫聂老七，兄弟俩都是崔小辫儿的心腹。因为看不过杨森手下祸害百姓，一怒之下杀了几个杨森的亲信。

“礼”字码头在成都呆不下去了，崔小辫儿举家迁到衡水。

没过几年安生日子，日本人就打进来了。

日本人占了衡水，找到崔小辫儿，让他出任治安维持会会长。

崔小辫儿不愿意，日本人就包围了他的宅子。他手里捏着这么多条兄弟的性命，又想到要是自己不当这个会长，指不定哪个更恶的人来当，会让百姓受更多苦，于是答应了日本人。

他有个姑娘叫崔酒窝儿，也就是小四川，从小性子烈，一听说自己老爹当了汉奸，二话不说离家出走，宁可要饭，也不愿跟家里再有一点关系。

李大本事冲着石磊嘀咕了一句，“这闺女比当爹的有种”

崔小辫儿斜他一眼：“你也是个愣头青，傻得很”

李大本事大呼小叫着：“这回只怕你想偷生都难了，死了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崔小辫儿眼里目光一凛，李大本事接着说：“鬼子最近从关外运来一批细菌武器，先在衡水做试验，看城里人死差不多了，再扔到四川你们老家。”

崔小辫儿怪笑一声：“瓜娃子黄口白牙说，就想让老子信你”

李大本事朝外努嘴：“你自己出去看看，街上的鬼子，是不是比往常多了好几倍”

几个袍哥互相望望，都有些心虚。聂老六凑到崔小辫儿耳边说：“这两天日本人动静是不八成真有事。”

崔小辫儿心下狐疑，李大本事接着说：“鬼子细菌武器就放在大粮仓里面，你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崔小辫儿溜达到聂老七身边，耳语几句，聂老七点点头，出了地牢。

崔小辫儿回头冲石磊李大本事仨人说道：“你们在这儿老实呆着，要是敢编排瞎话，回头把你们舌头都镞了”说完，带着众袍哥走出地牢。

聂老六等众人都走过来，笑嘻嘻地对陈峰说：“姑爷，你先踏实在这儿呆着。崔爷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他才舍不得酒窝妹子在外头受罪。回头放了你，好好劝劝妹子回家来住。”说完也走了。

陈峰没听清楚，问李大本事“他叫我什么”

石磊李大本事异口同声道“叫你姑爷呢”

陈峰一愣，红着脸说：“我跟小四川情同手足，绝无非分之想。”

“你是没有，人家可不一定。要不为啥给你个牌牌”石磊嗤笑道，接着说道：“让他们帮咱探探道儿，看看那东西是不是在粮仓里。”

李大本事叹口气：“咱叫人绑在这儿，也不知道外头咋样了。”

月亮在乌云中时隐时现，聂老七一身夜行衣，在屋檐上穿梭跳跃，不一会儿就来到大粮仓附近。

粮仓有三层楼高，戒备森严，探照灯晃来晃去，时不时传来巡逻队的犬吠声。

想潜进去是不可能的，顶上的天窗倒是透出一些光亮。

聂老七伏在房檐上，等巡逻队走过，撤身急跑几步，一纵身跃出十几丈，轻轻落在粮仓屋顶。

“咔擦”

站岗的鬼子听到头上有动静，拉开枪栓朝上看。

聂老七伏低身子，学了儿声野猫叫。

鬼子被蒙混过去，聂老七轻手轻脚地趴到天窗边，朝里面观瞧。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鬼

子正在摆弄着一个罐子，罐子上赫然印着一个骷髅的标志。

聂老七看得真切，转身顺墙角溜下来，一纵身消失在黑暗里。

聂老七没有发觉，一个黑影正悄悄地尾随着他。

黑影停在崔小辫儿的宅子外，目送聂老七闪身进了一个暗门，转身离去。

聂老七把看到的如实禀告崔小辫儿。

崔小辫儿沉吟片刻，带着几个袍哥又下了地牢。

李大本事一见崔小辫儿就说：“打听清楚了？没蒙你们吧。”

崔小辫儿玩着那块大洋，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实话也只是保住了自己的舌头。鬼子要对付的，是你们这些丘八和城外那些庄稼脑袋，老子大门一关，能碍着什么事！”

石磊无奈的道：“鬼子是要对付我们，可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们？”

李大本事撇撤嘴：“你缩在这儿躲过去了，你闺女还在外边呢！你个老不死的活着，后代都没了，守着那几个糟钱有个屁用！”

崔小辫儿眼露凶光“龟儿子！少拿那傻丫头忽悠我”

陈峰在旁着急地说：“崔老先生！大义当前，你不要糊涂啊”

崔小辫儿顿了顿说：“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我替你们卖命来换我闺女吗！告诉你们，什么国家大义，外头老百姓的死活我管不着！把我丫头找回来，可以保你们不死！她回来之后，你们爱干嘛，干嘛去！我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