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宽约三十丈,横穿数州,是曲江支流。
哪怕是夜晚,举办曲会的楼船也并不是这河唯一。
偶尔有商船来往,看到这楼船,都有羡慕之语响起。
乐灵大陆,乐师的地位,在任何一个领域,都能得到最直观体现。
“瞿歌,你说差一点,到底是什么差一点?”
好奇心过旺的赵雁已经追问好多遍了。
对此,瞿歌充耳不闻。
心神全部放在乐殿中,悟这首名为《大海》的曲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吊人胃口。”赵雁一跺脚,给了瞿歌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这时,王山走过来,问道:“有信心吗?”
“尽力而为。”
“我没有想到,你既然敢压轴,其实现在反悔还来得急,吴明乐师还未开始演奏,你应该知道,压轴也是压力,重压之下,很难保持平常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能会影响到你即将参加的初鸣大考。”
“多谢王兄。”瞿歌眼神幽深,“我并不在意什么压轴不压轴,只是因缘巧合,到了这种地步而已。”
王山愣了愣:“此话何意?”
“我有个习惯,喜欢将一件事情做到完美,不愿将就,否则就会全身难受,干什么都没劲。”
王山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听出来了。
瞿歌这是要力压全场啊。
带着一丝惊疑,王山试探性道:“这首陌曲,你掌握到什么程度了?旋律?知乐?还是曲意?”
“这首大海,没有曲意。”
王山的身体晃了晃,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你如何得知?”
瞿歌没有回答,而是望着清水河面,那因为楼船游过,带起的波浪,一层又一层,像远处蔓延。
“有人来了。”
“什么?”
“我说有人来了,这波浪告诉我的,来人的速度很快,目标直指楼船,就不知是敌是友。”
王山下意识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就在前方。
有一叶扁舟,如利剑划破长空,由远而近,急速而来。
月光的照射下,隐约间,可以看到扁舟几道模糊身影。
“你……你怎么知道?”王山心中有一万个不解。
就连身为通幽乐师的他,都没有察觉到。
“大海看似无常,潮起潮落,却有脉络可寻,就如这河水中的浪花,因舟船而起,因风而涌动。”
王山眉头紧皱,瞿歌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云里雾里。
只是很快,王山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猛然瞪大,惊骇道:“大海这首曲子,只是凡音中品,没有曲意。”
“确实,你说的很对。”瞿歌嘴角含笑,笑容中透露出一种满足:“凡音中品,没有曲意,那我就赋予它曲意。”
王山呆住了。
表情宛如致幻。
等到好不容易稳定心神,正想说什么的时候。
那如利剑而来的扁舟,稳稳停在楼船前方。
面,有人使用‘千里传音’,如春雷炸响,轰鸣阵阵。
惊动了楼船中所有人,也打断了正准备演奏的吴明。
“一曰明道德,二曰感鬼神,三曰美风俗,四曰明心察,五约制声调,六曰流文雅,七曰善传授。云海王山,伪君子尔,背离琴道,以卑鄙无耻夺人曲谱,此为失心;以下作手段强占虹楼,此为失德;以曲会之名行熏利之事,此为失雅;鼓琴七例,有违其三,何敢言乐?”
骂的真狠!
这话要是传出去,保准声名尽毁。
瞿歌发现王山的两个眼珠子都红了。
“无胆鼠辈,手下败将。”王山几乎失去理智,狂叫一声,毫不犹豫取出乐府中的乐器,一架瑶琴。
以特殊指法,拉动所有琴弦。
就好像是射箭拉动弓弦一样。
弦丝猛然绷紧,发出刀剑相击之声。
紧接着,他五指猛然松开。
众人只听到一声的金鸣。
楼船前方,平静的河水剧烈翻涌,卷起十丈水花,仿佛有个巨人,站在河底用力搅动。
下一刻。
水花在空中凝聚成千百刀剑,泛着寒光,遥指扁舟,杀气腾腾,如流光一闪,瞬息而至。
如果没有阻挡,那么只需一息,这小小的扁舟,就会被以水珠形成的刀剑激射成千疮百孔。
而扁舟的人,理所当然也会死于非命。
“王兄不可!”楼船几位通幽乐师大惊失色,想要出手挽救。
只可惜,太晚了。
剑出无回!
他们想不通王山怎么忽然如此不智。
无端击杀同族,最好的结果都是被发配到边疆抵御妖蛮,不死不得回归。
众人想象中的血染清水河并没有发生。
眼前的一幕,让不少人张大嘴巴。
那无数刀剑,在即将刺中扁舟的时候,瞬间定住了。
就好像这片空间被某种伟力完全静止。
一道淡雅的声音传来,同样是‘千里传音’,却让听者如沐春风,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王山兄初入通幽,就能将易水剑歌掌握的入木三分,可喜可贺!此番到来,只为化解王山兄与我这个不成器弟子的恩怨,之前弟子所言,有违乐礼,姬某自会给王山兄一个交代。景川,你无端出口伤人,损人乐名,回都城之后,禁足半年,苦读《乐礼》第八篇,以示惩戒。”
少卿!
淡雅的声音再度传来:“而王山兄冒然对同族出手,不顾法理,姬某也需要一个交代,听闻今日画舫曲会,就以竞比定结果,我方只出一人,对阵你云海城楼船所有乐师。”
轻笑声响起,伴随一声音鸣。
定格在空中的刀剑瞬间化为绵绵细雨,飘扬落下,再无一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