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到你了。”
景川手心冒汗,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出现了这么一个劲敌。
心中暗骂。
这人有病吧,如此水平,足以考入州城曲宫了,偏偏在这小城混日子,结果好死不死的,还被自己遇到了。
今年诸事不利!
景川心中祈求,但愿别出现失误。
确实,这首《大海》被调韵乐师姬长空改过,从原先的凡音中品,提升到凡音品,近乎通意。
但那是姬长空所改,不是景川。
事先景川并不知道竞比的陌曲是这首曲子,所以并非刻意练习。
他很清楚,对这首曲子的掌握,最多也就让莲花开六瓣,如果发挥好,七瓣顶天了。
反之,一旦有了失误,就会低于六瓣。
而吴明,是花开五瓣。
换句话说,自己很有可能输?
“景川,你还在犹豫什么?如果不敢,就主动放弃,反正你从来都是胆小如鼠。”
王山的嘲讽,让景川怒火万丈。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这次到来,就是为了在王山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结果事与愿违。
想象中的画面和现实完全是两个极端。
本就一肚子的憋屈压在心里,无法发泄。
想到可能乐名尽毁,想到自己的曲宝落于他人之手,想到这全场近两百人,全都是对手,自己孤立无援……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心头。
他几乎失去理智,咆哮道。
“来就来,今天我不仅要夺回海妖贝,等回到州城,我还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们云海城是如何坐井观天,狂妄自大。王山,我告诉你,方文海该死,如果不是他擅自行动导致计划失败,我的考核成绩不会只有乙等下,为了几条连乐师都不是的人命,他毁我前途,死了活该。”
“几条连乐师都不是的人命?那是两千百姓的生命,有老人,有孩子,有幼童,有一个个家庭,是我人族同族。”王山寒声道:“你再说一遍?我立刻使用一锤定音,将你击杀在楼船之,到时候就算你景家告到圣殿,我也无愧于心。”
景川赶紧闭口,他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
这种情况,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说我云海城坐井观天,狂妄自大。如果不是你德行有亏,怎会落到如今境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文海兄之死,我原本不想迁怒于你,考核成绩被评乙等下,是方文海的原因?你自己被妖蛮吓破了胆,才会有此成绩,你倒好,不仅不知自审,反而在曲宫大肆扬言文海兄擅自行动,歪曲事实,言语多次中伤,将一切过错怪罪在为了救百姓而死去的方文海身……景川,你这种无耻小人,不应该修法家《乐治》,应该修纵横家的音诡之道。”
景川被说的哑口无言。
姬长空摇摇头,不管景川为人如何,自己年幼之时,毕竟承了景家的情。
再让王山说下去,景川就不是琴胆蒙尘的问题了,有可能直接琴胆开裂。
“夜深了,开始吧。景川,以竞比正大光明取胜,没人敢说什么,之后我以天外飞音送你回州城,不过此事之后,我再也不欠你景家一丝一毫,跟你那个贪得无厌的亲爹说清楚,别再来找我了。”
……
……
王山不留情的叱喝,姬长空撇清关系的言语,让景川彻底冷静下来。
他一声不吭,取出自己的乐器。
三弦琴。
能考中通幽,景川绝不是庸才。
天下乐师,不管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性格,对乐道,都抱着绝对的至诚之心。
因为否定乐道,就是否定自己。
不可能出现敷衍、将就、含糊这种情况。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很明显,景川懂这首《大海》。
他的琴技,指法,弹奏节奏,乐理掌握,一点也不比吴明差。
这曲改过的《大海》,比原先的旋律要更加动听。
音调转换,曲波变化,也更为自然。
改曲和创曲不同。
一般来说,改曲要更难。
因为改曲,首先就要明悟原创作者的曲意,然后添加自己的曲意。
如果是没有曲意的凡音,理所应当,添加自己的曲意会相对简单。
除此之外,改曲还有个要求。
改动不得超过三成。
否则就不叫改曲了,这是创作一首全新的新曲。
……
三弦琴音色厚亮,音域宽广。
曲调声要比吴明之前吹奏横笛大数倍。
两人从乐曲中表达出来的意思也截然不同。
这不是曲意,仅仅如此还没有没资格达到曲意,这是知乐之境。
吴明吹奏,听者感受到了一种大海的壮阔之美,波涛汹涌,绵绵不绝。
而景川弹奏,又是另一层意思。
怒!
大海之怒,反复无常,风暴席卷一切,吞噬一切。
现场有初鸣乐师瞳孔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脸浮现惶恐。
他们被影响到了。
哪怕是凡音,一样有力量,只是正常情况下,无法像弦乐那样,力量具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而已。
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牵引。
王山种在花盆中莲子,不是一次性种子。
可以重复使用。
此刻。
青莲开九叶。
莲花开八瓣。
清香扑鼻。
景川没有发挥失常,反而在压力下突破。
他此刻的心境,完美契合了‘大海之怒’。
所以……完美发挥。
吴明表情黯然。
“吴明输了!”有人低语,叹息。
没有人怪罪吴明,只是有些失望。
不是对吴明的失望,而是针对王山。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王山会同意这种完全不公平的竞比。
有人需要一个解释。
城主府二公子面色不愉:“我们输了,你知不知道这会有损云海城名声?你也是云海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输?我不这么认为。”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王山,赶快把我的海妖贝拿来。”景川惊喜若狂。
“你并没有赢。”
“莫非你想反悔?你不要乐名了?”
王山轻声一笑,目光指向一个人。
“瞿歌学弟,当了一整晚的看客,也该出手了。我很想知道,你为这首《大海》,赋予了怎样的曲意。”
话音一落,四方皆惊。
瞿歌不理会周围目光,在景川怀疑惊恐的表情中,走案首。
心念一动。
一架伏羲氏七玄琴凭空出现。
“此琴沧海,而我的曲意,也叫沧海……沧海笑,沧海一声笑。改曲,我也会!”
全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