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门惠太郎看着面前这一个个，他十分熟悉的佣人们，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愧疚的复杂的情感。

跟他关系最浅的，是刚招不久的园艺工。

而跟他关系最深的，大概是家里的厨娘，他们家一代代人在别墅待了多久呢？

时间太长了，忘记了，最少有百年了吧。

他依稀记得，当初他是吃到一家小馆子的菜，觉得厨娘手艺很好，正好他也缺个厨娘，所以就招了回来，然后她们一家就这样一成不变的待了下去。

他也就慢慢的习惯了这些人陪伴，所以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出现什么变故。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家少爷往这些佣人身体里放了什么，他只觉得这些原本熟识的人，有些陌生。

他想，他应该早就有所意料，依着少爷这种多疑的心性，即便是跟自己签了灵契，也要再往丹原山走一趟，试一遍，来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这些对于少爷来说，只是完全陌生人的佣人，他们连灵契也没有签，甚至都没有签灵契的资格，少爷凭什么信他们呢，因为不信，所以才要操控。

而操控不是目的，忠诚才是。

可是，将这些佣人送到少爷面前的人，是自己。

让这些已经陪伴他很久的人，过来跟他一起照顾少爷的，也是自己。

他对于少爷有着信心，他相信只要诚以待人，自己不会有事。

但是，在少爷篡改佣人的认知，并且往这些佣人气场里放东西的时候，他担心，这是不应该的，他不该怀疑少爷，所以他愧疚。

可是，他知道少爷要的是忠诚，他见的人多了，人心多变，即便是更改过的心，也尚且有背叛的可能。

一想到这些他带来的老人，有人会离开，因此他也愧疚。

……

生田在这些佣人的气场中，放的其实只是半激活的恶意，他又不是要弄死人，所以放的是那些只会严格执行命令的恶意。

这些小东西，不仅不会妨碍到这些人的神志，也不会教唆这些人去杀人，他们反而会因为气场中有了灵性的恶意，因此身体的健康，也会得到一定的保障。

而且万一遇到了要杀他们的人，或者什么意外的话，可能还会激活那点小家伙的应激反应，所以说不定，这些人靠着这点应激反应，能多一份活命的机会。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们忠诚的基础上。

而如果他们不忠诚，其实也不会有事。

人的念头，千杂百绪，偶尔有时候，会想一些不好的事，但是这一点关系也没有，随便想，即便是在脑海里骂他也没关系。

只要不张开嘴，不说出口，不付诸于行动，什么事都不会有，只会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而只要是想要做出一些举动的话，比如告密，那些小家伙不会让他们有张嘴的机会，他们也会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只不过是在精神病院里，疯了而已。

咿呀咿呀，不会说话，连个正常的思维都没有的那种疯。

……

寺门走到生田的旁边，站定，他看着打开电脑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事的生田，郑重的请求道：

“少爷，我想请求您，不要随意伤害他们的性命。”

“可以，”生田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随口的回道，“他们本来就不会死，而我只要忠诚。”

寺门点了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反正自家少爷说什么他信什么，他也没觉得生田在这方面有骗他的必要。

然后他又说道：“少爷，我要跟您道歉。”

生田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和和气气的寺门，小老头的脸上确实有着几份歉意。

他心想，寺门干什么了？趁他没注意，给世界意识打报告了？

他查阅了一下灵契，没有感受到打报告的波动啊，那他怎么回事？

生田：“什么事？”

“在您往那些佣人身上放东西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在那刻，我曾不信任您，我曾忧心这些陪伴了我许久的老人，会因您受到伤害。”

“我明明应该知道，您不会这么做，但是我质疑了您。”

“我曾对您许诺，以管家的身份，我将对您忠诚，但是那一刻，我没有，所以，我因此而道歉。”

寺门说完这些话，深深地对着生田鞠了一个歉意的躬。

生田没有想到，寺门会因为这一点而道歉，他其实很宽容，他从来就没有要求过，自己手底下的人，在思想上完全的对他忠诚。他只要求所作所为的忠诚，只要做到，就可以了。

生田：“他们陪你了很久，你担心他们很正常。”

寺门直起身，声音悠远而珍重，“我担心他们很正常，但是不应将他们放在您之前。”

……一阵默默无言后，生田对寺门颔首，并说道：“我知道了”。

他又顿了顿，生疏的道着谢，“谢谢”。

然后又很快的转移了话题，就像是要当做，刚才这声道谢完全不存在一般。

“你什么时候打报告？”生田问道。

寺门想了想，他觉得就他跟自家少爷出去这一趟的事，完全没有跟世界意识打报告的必要啊，生田又没有杀人，他就正常的捡了几只鬼而已，饿了那点东西吃没有任何问题啊。

但是既然生田这么问，寺门想了想，询问道：“我一会儿就打个报告？”

“行，”生田又继续专心的玩着他的电脑，并且嘱咐着一旁的寺门，“你打报告的时候，问一下，我杀人降下的罪恶值，是什么流程，是那个身体杀惩罚那个身体？还是随机？”

寺门点了点头，然后简要的说了一句，他跟生田去了一趟丹原山，选鸟场，又把生田嘱咐的话加上，并备注尽快回复。于是就把报告打了过去。

……

“少爷，有回复了。”

寺门见生田没有做声，于是直接就将回复的内容简洁的总结一下，“祂说，那个身体干坏事就算到那个头上。”

生田：“嗯，还有么？”

寺门又看了看回复，完全忽略了，世界对他含有指责以及不满情绪的叛徒之类的言辞，“没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生田没有了其他事，于是推开门，悄声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看着别墅里各归其位的佣人，

心想，希望你们保持忠心，也愿你们平安，也愿我不会失去任何一个熟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