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有些生气,她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爽朗笑容的中年人,微微眯起眼睛。
来者不善啊。
她想道。
自己想要在这场宴会上将何塞引见给王室的贵族,这对于前来赴宴的宾客们来说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王室已经认可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好瞒着别人的,何况以这帮子贵族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情报的“坚定”意志和能力,瞒也是瞒不住的。
但是半公开归半公开,你戴维斯伯爵在宴会开场之前就把这事情挑明了算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明明知道何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低阶神官,实力是他这位王室大主教的候选者最大的问题所在,此刻却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所有事情都挑明了出来。
显而易见,这位戴维斯伯爵,来者不善啊。
玛丽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王国上层贵族的了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就像面前这位坐镇王国军部二十年,几乎成为仅次于戈姆林大公的军方第二号人物的戴维斯伯爵,自己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他竟然是王国贵族中的“神圣派”?
从休伦分裂到加莱建国至今,王国的贵族都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极力拥戴王权,试图脱离神圣教廷掣肘的“世俗派”,另外一批则是虔诚信仰着圣光,希望教廷的“恩典”普照俗世的“神圣派”。
几百年来,两派一直争斗不休,甚至不止一次演变成波及极大范围的血腥斗争。不过因为神圣教廷对于俗世的权力争斗一直有种爱答不理的感觉,神圣派很少能够从中得到帮助,因此在年复一年的争斗之中,神圣派逐渐趋于劣势。
等到今天,神圣派的人数已经少得可怜而且大多会选择隐藏身份,防止遭受更多的打击。
但尽管是这样,他们对于神圣教廷那远超过对自己所在王国的热爱和崇拜还是让这些自诩为“卫道者”的贵族们难以接受任何亵渎圣光的举动。而王国越过神圣教廷的掌控,选择自己扶植一名“大主教”的行为,对于这些狂热的圣光信徒而言,显然是一种相当僭越且亵渎的事情。
玛丽让何塞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张扬,很大一部分就是避免他被那些神圣派盯上,从而遭遇不测——天知道这些家伙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来?
然而现在看起来,自己所做的防范和准备还是不够。
看着这个不知隐藏了多少年的戴维斯伯爵,玛丽的心中微微叹息,但脸上的表情和笑容却几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请进吧,戴维斯伯爵。”
她微微颔首,一言一行之中都充斥着公主殿下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宴会就要开始了,也许在舞会,您的愿望就会如愿以偿。”
“......”戴维斯伯爵面带微笑地看着玛丽,却一言不发。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忽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入场,等待着公主殿下的好消息了。”
“不够请您明白,自从卡伦大主教离去之后,这座城里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神圣的祝福了。”在越过玛丽的时候,中年人微微停顿了片刻,“我们尚且能够克制心中的憧憬,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贵族的涵养的。”
玛丽在戴维斯伯爵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她稍稍放松了些许紧绷的身体——在发现戴维斯伯爵突然表现出“神圣派”的倾向后,公主殿下几乎随时保持备战的状态——毕竟这位今年不过四十五岁的伯爵先生,不仅在军事上有着极高的才能,在自身实力方面也有着相当的造诣。
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是王国最强大的几位大骑士之一,而在五年后的今天,谁知道他有没有成功跨过超凡者最为关键的门槛,成为一名高阶骑士?
戴维斯伯爵在身后渐渐走远,玛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注意到周围有几道带着纠结的目光这注视着自己,她知道这些目光都属于那些见风使舵的小贵族。
这些人并不确定在目前这一刻,神圣派和世俗派究竟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亦或是产生了什么新的矛盾。除了从当事人那里察言观色之外,这些人很少能够得到什么有效的情报。
不过虽然厌恶于这些人的见风使舵,玛丽却还是需要对这些人笑脸相迎——一个小贵族或许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但几十上百个男爵子爵夹在一起,所能产生的影响力却几乎可以和王国上层的贵族相媲美。
能够将这些统统可以被归类为“墙头草”的第三派拉倒自己这边来,显然会起到不小的助力。
玛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面对这些身家、爵位才能各不相同的小贵族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丝毫不逊色于先前那两位贵族。
“人来齐了吗?”
她扭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的侍从,侍从在查看记录之后回答道:
“除了昆恩大公的长子雅各布·昆恩之外,所有的客人都已经到齐。”
“很好,雅各布无论什么宴会都会晚到半个小时,这次应该也会如此。”玛丽点头,随后转身,和几名仆从一起走向别墅。
推开大门之后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宴会厅一楼觥筹交错的寒暄搭配上二楼小型王家乐队悠扬的曲目,形成一种别样的美感。玛丽在音乐声中缓缓上楼,在走向楼梯转折处时还专门扭头看了一眼下方。
似乎注意到公主殿下的视线,几名被注视到的贵族转过身,冲着她微微举杯。
“真是一片祥和啊。”
公主殿下的声音之中有些嘲讽的意味。她扭过头不再看向下方,而是转身走上三楼,来到深处的那件更衣室门口。
“笃笃笃”地敲了几下房门,玛丽开口,隔着墙说道: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你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吗?”
“完了完了!”
何塞的声音在屋子那边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门后。房门被他随手拉开,年轻的牧师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是“总算换号衣服不用再当人体衣架了”之类的感慨。
“这里的衣服也太多了些,光是全穿一遍,一天一换恐怕都要花上好久,真是有够折腾的......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说到最后,何塞有些疑惑地一挑眉,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玛丽,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