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被谢荏染莫名的激动吓了一跳,就要往外头跑。
“小姐,您等着,我给您去请大夫!怎么睡个午觉起来就成了这样了!”
谢荏染一把拽住兰儿,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不忙,伺候我更衣,我要去见母亲。”
庚子年,二月初三。是谢家兵败的消息传回朝中的日子。
他们谢家满门忠烈男儿,此刻正在沙场奋勇厮杀。
具体伤亡情况还不知道,但是谢荏染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就是从这一天开始,谢家飞速的走向了衰败。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宁王楚同泽开始对他们肆无忌惮的加以陷害。
她是谢家的罪人。她要改变这一切!
尽管不知道现在战场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她要尽全力将珛都中的家人都保全了。
兰儿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谢荏染,不知道她这是突然发了什么疯。
可是谢家的女儿都是当做男孩子养的,说风就是雨,也从来没个行事准则,大小姐更是这样,也就放下了疑心,帮谢荏染穿戴整齐。
“小姐,您真的要去夫人房里吗?刚刚宫里派人来报,说是,说是……”
兰儿结结巴巴,不敢往下说。
谢荏染嘴角上挑,带出一丝苦笑。
“是战场上传来败讯了吗?”
闻言,兰儿诧异的看了谢荏染,她不记得有人告诉过大小姐这事儿。
“是,是这样的。夫人现在正在哀怮呢,您现在去,只会徒增伤心。”
上辈子母亲就是因为这场败讯开始一病不起,从此家中无人操持,一落千丈,也才给了宁王可乘之机。
谢荏染一定要去劝慰母亲,这辈子千万不能再让母亲出事了。
“走吧,兰儿,去看看母亲。这会子她可千万不能倒下去。”
说罢,转身就往外头走,脚步刚健,风风火火。
谢荏染前世被关在天牢里几个月,不见天日。连绵不断的刑罚让她宛如置身十八层地狱。
现在她又见到了外头的日光,脚又能踩在谢府的土地上,重生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还没进到母亲房里,就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正是母亲王氏在哭,门口则守着一个老嬷嬷。
“陈嬷嬷,母亲还好吗?”
谢荏染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陈嬷嬷摇摇头,脸上都是哀怮之色。
“宫里今儿传来败讯,老爷和老太爷,还有九个哥儿都不知死活,夫人正伤心呢。唉,战讯上只说伤亡惨重,却没提人到底怎么样,夫人心里难受啊。”
谢荏染闻言,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前世自己这个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宁王,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却忽略了身边的家人。
忘了这个时候最难过,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的母亲。
“陈嬷嬷,我请了大夫,一会儿就到,到时候给母亲开点儿安神的药方,您一定要劝她吃下去。如今她是咱们谢家的当家主母,无论如何不能出事。”
陈嬷嬷是王氏的乳娘,当时从王家一并陪嫁来的谢家,这么多年伺候在王氏身边,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听到谢荏染这么说,一双老眼也流下了泪水。
“是,大小姐,您终于长大了。老奴看您这样子,心头开心呢。”
谢荏染苦笑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看到王氏正凄风苦雨的半靠在床柱上,头发散乱,脸上更是泪痕遍布,脂粉未施。
王氏本是王家的嫡幼女,名门望族之后,兄长娶了先帝的三妹,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自小就受了良好的家教,纵是徐娘半老,却也从来不懈怠自己的外表。
谢荏染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见过母亲这般颓败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王氏抬起眼,只看了谢荏染一眼,就扭过了头。
“染染,你怎么来了?”
谢荏染叹口气,走到王氏身边坐了下来。
“母亲,朝廷上头的事情,女儿都听说了。想着母亲心里肯定难过,特地过来看看。”
王氏还是不看她,只是掏了帕子擦脸。
“不知你父亲兄弟怎么样了,我心里难受。”
这个谢家一惯都是男儿征战沙场,女人留守家中。
自从祖母去世以后,就是母亲王氏一人挑起家族重担,是这个家里女人的主心骨。
也因为身份尊贵,维系着皇室的关系,让谢家虽然战功赫赫,却始终能在北齐不为帝王所疑心。
谢荏染抱住王氏,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母亲,您伤心就哭出来。但是这个家,还要靠着您撑下去。且不说父兄如何,只是一大家子女眷,若是少了您,就是少了主心骨。您可千万要保住自己的身子才好。”
王氏肩膀轻轻的抽动起来,而后全身上下都痛苦的抖动,脑袋靠在了谢荏染肩头,不多时就将谢荏染的肩膀泪湿了。
“染染,母亲,母亲心里难过啊……这一大家子,原本都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你父亲走的时候还和我说,要一起回来过端午,话犹在耳,人却不知死活,我心头难受啊……”
说着就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妄图让自己心疼减轻一些。
谢荏染安抚的轻轻拍着王氏的后背。
“母亲,您有什么就说出来,染染听着,千万别憋在心里。现在只是传来败讯,说是有人员伤亡,可是并没有说父兄们如何,您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身子才好啊!否则咱们谢家,就真的从后方开始败落了,母亲……”
说着,谢荏染也忍不住暗自垂泪。
王氏嚎哭了一会儿,感觉心头舒畅了不少。
“染染,你真是长大了。知道来安慰娘。你说的对,如今你父兄生死未卜,娘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倒下去的,我一定会撑下去,等着你父亲兄弟班师回朝,不论,是死……是活……”
谢荏染攥着王氏的手,点点头,鼻尖通红。
“母亲,您得撑下去。虽然这些年我们谢家战功赫赫,可是在这珛都,最容不下的就是有功之人。这次战败,只怕会有人在背后作梗。我们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王氏抬手爱怜的抚摸着谢荏染的头发,叹了口气。
“染染,你说的对,母亲不会倒下去的。你能这么说,母亲真的很欣慰。如今,这个家里,只有你能和我说上话了,你是真的长大了,我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