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矜瞧了一眼谢荏染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摇着扇子,阔步往前走。
谢荏染和谢茆婷也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谢茆婷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了脚步。
“长姐,刚刚那个是摄政王吗?当年你不是在匈奴帐中救了他,怎的如今倒是不认识你了似的?”
闻言,谢荏染淡笑一声。
“千人千面,想认识的人自然就认识了,不想认识的,总归这辈子都是陌路。走吧,当年我救了他的事儿,只怕整个珛都里头,只有咱们谢家的人知道。祖父和父亲都没有往外头说过,你也莫要多言。”
谢茆婷还是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楚矜的背影,摇摇头。
“这摄政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却生的这么顽劣不堪。真是丢了天家的颜面。听说天天往秦楼楚馆里头跑,比不上宁王的一根手指头!”
上辈子的事情,谢茆婷不知道。
如果谢荏染自己没有经历过,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么一个纨绔的摄政王,居然是最后将自己放出天牢的人。
而那个自己三妹口中的,端正高洁的宁王,居然是坑害他们谢氏满门的中山狼!
人不可貌相,端的是古人诚不欺她。
谢荏染顺着谢茆婷的目光看向楚矜的背影。
恰逢对方也在茫茫人群中,回头看她。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人海中,都被对方的蓦然回首给怔了一下。
谢荏染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匈奴兵荒马乱中,那个满眼希冀,看向自己的少年郎。
就在过去和如今重合的时候,楚矜带着一丝笑容,朝着谢荏染眨眨眼,俏皮的转过了头。
谢荏染脸上也被感染着,微微翘起了嘴角。
谢茆婷出声催促。
“长姐,不是要去找吴护院么?快些去吧,七妹她们去骑马,找过了那老头儿,我也要跟着去。长姐,你那雪里行一会儿也借我骑骑吧,我总觉得我的乌云踏雪不如你的雪里行来的快。”
谢荏染低笑一声,点点头。
“自是好的。只是你甩马鞭时候轻些,我的雪里行可容不得你使劲儿抽。”
两人一路向西,走到了一户小院子跟前。
谢荏染伸手叩响了紧闭的木门。
一个苍老而健硕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谁呀?”
谢茆婷刚要开口,被谢荏染拦住了。
“吴伯,是我,谢荏染。”
里头停了一下,接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骤然被打开。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谢荏染抬头看去,只见那须发都已经斑白的老人,眼圈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吴伯,您应当知道。”
吴护院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她们,才招呼她们进了院子。
“小姐,老夫今日实在是没心思招呼你们,你们自便吧。”
谢荏染提了裙摆,自行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看向吴伯。
“吴伯,我是谢家的女儿,您心里难过,我也不好过。只是今日来,我是有事相求,还望吴伯能够帮忙。”
吴护院是从年轻时候就跟着谢老侯爷上战场杀敌的副将。
长得高大威武,更是一身神力。只是后来年岁上来了,身上又有旧伤。
老侯爷顾念他,干脆就让他留在府上养老,做了个护院。
说话间中气十足,声音里带着些惆怅。
“大小姐,您若是说和宁王有关的事情,老夫怕是帮不上忙了。这些年,您从谢家拿过去给他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谢家也给不起更多的了。”
这老头说话直来直去,直叫谢荏染汗颜万分。
她当年到底是做了多少错事,又让多少人看了笑话,抛了白眼啊。
不等谢荏染回话,谢茆婷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吴伯,你虽然是跟着祖父征战沙场的,可到底也还是我们谢家的家将,你怎么可以对长姐这么说话!”
吴伯冷哼一声。
“如今老侯爷生死未卜,大小姐若是真的为了宁王的事情登门,老夫就应该这么说说她!怎么,大小姐还没吭声,三小姐倒是听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就走吧,老夫这间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谢茆婷脸都涨红了,她气愤的将手指捏成了拳头,恶狠狠地瞪着吴伯。
“你……”
吴伯站起身,不想理会她们,转身就要进屋。
谢荏染却开口了。
“吴伯,荏染此行,并非为了宁王,而是为了父亲,为了谢家。”
老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回头,却安静的等着谢荏染往下说。
“谢家这次兵败,实属意料之外。两日前,传来的战报还是一片大好,怎么就忽然败了?”
吴伯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战报上说,是军中忽然生了疫病。匈奴趁机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荏染冷笑。
“吴伯,您跟着祖父戎马多年,这些鬼话,骗得了珛都中的昏聩,能骗得了您么?那些粮草和药材,都是珛都拨过去的上好的东西,怎么就忽然得了疫病了?况且那些随行军医怎么连一丝准备都没有,说蔓延就止不住了?”
吴伯猛地回头,眼睛里都是血丝,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大小姐,这不可能!这些不可能!军营重地,若是有人发了疫病肯定就直接隔离起来了,怎么能在两日内,就直接蔓延到了全军!这不可能!”
谢荏染直直的盯着吴伯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所以,吴伯,若是不是疫病,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们谢家军,遭人陷害,身陷险境。若真是如此,只怕是祖父和父兄们,也都危在旦夕。”
闻言,吴伯猛地大步走到了谢荏染面前,像是第一次认清楚这个大小姐一般。
“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大小姐,老奴有眼无珠。一直以为您心思都在宁王身上,忘了自己是谢家的女儿!老奴忘了,您也曾经是随着老侯爷上战场杀敌无数的女子,请您恕罪!”
谢荏染扶着他的手,让他站了起来。
“吴伯,不必如此。这些年,我确实是丢了谢家的人,您骂的没错。但是今日来,荏染是有一事相求,这事儿,我左思右想,只有您能去办。”
吴伯像是料到了什么似的。
“大小姐请直言,老奴定当粉身碎骨,也要报效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