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苏酥还是一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云归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陪她坐在沙发发呆消化。
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云归突然灵机一动,对苏酥说道:
“想不想去看日落?”
“这不是正看着呢吗?”
苏酥有气没力地抬了抬头回答道。
云归坐直身子把苏酥扶起来,然后用手拧着她的头面向自己,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在这看日落多没意思啊。我知道个地方,在那里看到的日落绝对跟你在所有地方看到的都不一样。”
“什么地方啊?天台?那也没什么区别......我不想去。”
苏酥情绪低落,似乎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语气也像是刚刚经历过马拉松一样,甚至能听出来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云归悄悄摸了摸她的手腕,发现她的心跳并没有特别加快的迹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是天台,天台的日落有什么特别的......走吧,跟我走,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失望。”
苏酥将信将疑地站起身,云归拖着她走进房间里,指着衣柜说道:
“你先把身的衣服换了,挑一套最便宜的衣服换----实在不行,就穿我的t恤去,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有点脏,衣服弄脏了之后回来就直接扔掉好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苏酥皱着眉头问道。
她实在是没有太多力气跟着云归去折腾,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贺涛的事情。
而且,更进一步的,她开始怀疑的不只是贺涛,还有她的亲爸爸苏和义。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哪怕在妈妈去世之前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其实还算亲密,但是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让她开始觉得那个男人越发陌生。
如果连这件跟自己女儿有关的事情他都可以因为利益而瞒着自己的话,那在他的商业版图里,到底还有多少是请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赚的那些钱,真的干净吗?
自己原本问心无愧地花着的这些钱,真的干净吗?
继续推理下去,自己难道就真的像自己认为的那样干净吗?
她现在才开始理解到,为什么课本告诉她,资本是有原罪的。
在资本扩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自动带了罪孽。
苏酥突然觉得,自己想要摆脱和义集团、摆脱她父亲、甚至摆脱那段已经开始变得畸形的家庭关系的愿望变得越发迫切起来。
也许,是时候彻底脱离深蓝外贸了。
云归的事业已经开始起步,让他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只要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她相信自己是可以从头开始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来创造自己的生活的。
云归不就是这样吗?哪怕没有自己,他的炒饭摊也会最终把他引向成功。
他可以摆摊卖炒饭,自己也可以摆摊卖别的。
比如......卖发带?
云归已经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的衣服,在一边催促她换,苏酥拎起衣服看了看,又把眼神转向云归。
“干嘛?换衣服啊!”
云归一脸无辜地说道。
“哦......好吧。”
苏酥先是脱下外套,然后又把里面的针织衫脱下来,进行到最后一件的时候,她转过头瞪了云归一眼。
“还不出去?”
“啊?我还要出去吗?没必要那么见外吧.......”
苏酥伸出手在云归的肩膀使劲锤了一下,然后推着他的后背把他推出了门。
“老老实实在外面呆着吧你!”
云归无奈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外,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只要轻轻一拧就可以重新把门打开,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真开门的话,显得自己有点太lsp了。
等了几分钟,苏酥穿好了云归的衣服走出门,云归的视线下一扫,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针不戳,男友风,哎,要不以后你就这么穿吧,有种特别的韵味......”
苏酥走到镜子前下扫视了一眼,云归的衣服在她身都偏大,这时候穿倒还真有种嘻哈少女的感觉。
但是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没有内味。
“总感觉不太完美。”
想了几秒钟,她摸着自己的头发说道:
“嗯......好像是头发的问题,改天我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试试。”
“......大可不必,如果你需要它绿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乐意效劳----算了,我不乐意。”
听到云归的前半句话时,苏酥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直到听完才满意地松了开来。
“算你还有点求生欲,要不然这个沙包大的拳头就要飞到你脸了。”
云归看着苏酥那副又凶又萌的样子,忍不住把她拽到怀里亲了一口。
“你就跟那种小奶猫似的----擦,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去接鬼鬼,把这事儿给忘了。”
苏酥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没忘,我就是自己情绪不好,怕一会儿连带着它也情绪不好,打算缓缓再去来着。”
“猫还能跟人共情??”
云归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肯定能啊!鬼鬼可聪明了,在家里的时候我只要脸稍微有点不耐烦,哪怕其实我没有真的不耐烦,它都会喵喵喵地缩到一边去,大概是怕我嫌它烦再给它丢掉吧。”
云归回想起鬼鬼在自己身边的表现,也恍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那个意思......嗯,它现在还是只小猫咪,得顺着它,等它再长大点就轮到它来安慰你了。走吧,下楼,我带你去看夕阳。”
苏酥听话地牵起了云归的手,云归领着她坐车,一路往郊区的方向开去。
车子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云归一路卡着导航的限速,终于在夕阳落下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荒地,荒地正对着珠江的出海口,荒地面排满了巨大的水泥管道,有些管道的长度甚至超过了十米。
“这就是你要看日落的地方?”
苏酥扫视着这片荒地,疑惑地问道。
“重点不是地方,重点是这些管子。跟我来!”
云归挑了一条方向合适的水泥管道带着苏酥钻了进去,一边摸索着往深处走,一边解释道:
“这些管子本来是用来构建尚海的下水道系统的,但是因为工程后期方案优化了,原本设计的这些冗余管道就用不了,一直废弃在这里。”
“我是非常非常偶然的机会发现的,那时候我就在附近的工地打工来着。”
管道里全是灰尘,顶部还挂着蜘蛛网,云归小心翼翼地给苏酥扫除障碍,终于走到了管道的中央,他用早就准备好的破衣服铺了一个坐垫,示意苏酥坐下。
“在这看夕阳?”
苏酥将信将疑地坐下去,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衣袖的灰尘。
哪怕她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比较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地方的环境。
又脏、又臭,空气里悬浮着灰尘,如果呼吸太急的话就会被呛得咳嗽起来,额头还挂着蜘蛛网,甚至因为管道的阻挡,明明是日暮时分,里面却黑得像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的夜晚一样。
“你就等着吧。”
云归安慰地握住了苏酥的手,苏酥挽着他的手臂缩进他的怀里。
时间静静流逝,就在苏酥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云归突然说道:
“我看到光了。”
下一刻,炫目的落日余晖从管道的尽头铺陈而来,苏酥眯着眼睛,只能看到橙红色的太阳把管道尽头的那一片小小的天空填满。
管道里瞬间便被温暖的橙光填满,那些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微尘此时成为了最好的介质,将阳光像实质一般留在了狭窄的空间里。
苏酥茫然地回头望去,此时她的前后左右全都被光包围,悬挂在头顶的蛛网如同皇冠的冕旒一般熠熠生辉。
她看向云归,脸逐渐露出了笑意。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与众不同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