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折腾了一遭,无论是苏酥还是云归都再也没有睡觉的心思了,于是索性穿好了衣服到楼下帮老爷子准备早饭,云归在家一贯是习惯了做饭的,进了厨房就像回家了一样,手脚麻利,看得老爷子都连连点头。
“挺好的,年轻人现在少有干活的了。你像我年轻的时候,家里厨房的事情从来都是我做的----在部队的时候干过一段时间炊事嘛!说起来,那时候的炊事可跟现在的不一样了,我看电视,现在顿顿都是红烧肉,我们那会儿哪有啊,想吃猪肉还得自己养......”
老爷子是老一辈的退伍军人,虽然一辈子没真正过战场,但看得出来,年轻时的军旅生活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到了他年老的时候一想起来,都还是感慨不已,话匣子根本关不。
“老爷子去原来的部队看过吗?”
云归一边炒着花生米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还怎么看!现在都改制了,以前的番号都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找也找不到的。没事,人都已经老了,说这些也就是怀念怀念而已,并不是说啊,就一定要去看。”
老爷子的脸丝毫没有落寞的神情,倒是有种阅尽千山之后的洒脱。
他大概是真的不在意的,身体不那么便利,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但并不影响他大脑的运转。
这几十年过下来,大概许多事情也真正放下了。
云归把炒好的花生米盛出来放到一边,常沙这边早饭吃粉的时候多,可现在时间还早,炒出来的话等正式吃的时候就凉了,于是三人便放下厨具打开门走到院子里聊天。
老爷子本身就是习惯晨练的,他自顾自地打着删减版的军体拳,但毕竟年老体弱,许多动作都已经不再标准。
苏酥看得有趣,在一边有样学样,老爷子一开始还耐心地指导几句,纠正纠正苏酥的动作,可察觉到她只是在玩闹之后,便气呼呼地跑到一边的木墩子坐下休息了。
苏酥打了一阵,又跑到老爷子身边,缠着他非要学擒敌拳,还说万一以后遇到了坏人可以还手,老爷子拗不过她,也只好把自己记忆里的擒拿功夫教了一边。
同样的一套动作,老爷子打出来有种瘦虎卧山丘的威势,虽然气力有所不足,但气势还是很够的。
可到了苏酥手里,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动作虽然也有模有样,可就是没那个味。
“你这小妮子.......哎,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就是没那个底子。算了,你别练了,越看我越生气。”
“为什么啊!我打的不是挺标准的吗?”
老爷子被苏酥问的一愣,标准确实是挺标准的,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一旦动作连成了整体,就又让人没法看了。
倒是云归看得清楚,他好笑的把还在自顾自打着拳的苏酥拉了过来,一边帮她拍打着衣服沾到的水渍一边说道:
“行了行了,你这打的根本不是擒敌拳,你这是歹徒兴奋拳,动作软绵绵的,又伸展不开,想什么样子......”
“你来,你来,你行你!”
苏酥不满地嘟着嘴,用手狠狠锤了一下云归的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一下把老爷子看乐了,劲儿这么大还学什么拳啊,光拿手揍就能给人揍跑了。
云归咳嗽了两声,走到空地站稳,脑子里仔细回忆了片刻,倒是没有打拳,而是练了一套八段锦。
他动作自然流畅,一看就是真下过功夫的,不过在观赏性就比苏酥的擒敌拳差多了。
“看清楚了没有?以后你就练这个,强身健体。老爷子也可以练练,效果挺好的。”
老爷子端坐在椅子矜持地点了点头。
“八段锦啊,以前我在部队的时候也练过的,那时候这些老东西可多了,不止有八段锦,还有八极拳,我记得我有个战友,他以前就是练八极拳的,后来靠着打拳进了第一批的特战队,现在应该已经是挺大的干部了,不过他见着我还得叫我一声老班长呢......”
眼见老爷子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了他的光辉往事,云归跟苏酥相视一笑,半掺半拉地带着他回到了屋里。
虽然老人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尽力在小辈面前保持威严,可云归一眼便看出来,他的双腿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是冷的。
天气预报说常沙今天是有雪的,现在正是一天里气温最低的时候,别说老爷子,连云归也有点扛不住。
进了屋里,老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
“云归啊,你去把火盆拿过来生火,知道怎么生火吗?”
“我来我来!”
还没等云归回答,苏酥便雀跃着抢先到角落里拿出了火盆,她对这类事情总是抱着超乎想象的兴趣和热情。
这样的火盆也算是古董了,哪怕在云归老家的乡下,其实这个年代也已经很少见。
通体墨绿色的陶瓷,内部没有釉,火盆里铺着一层灰,点燃炭火再用盖子盖住之后,便成了可以长时间散发热量的热源,火盆里面还可以埋两个红薯什么的。
在家里生火比在野外要简单的多,找一块炭放到液化气点着,再夹回火炉里跟其他码好的木炭放在一起就行,苏酥毕竟是有了跟云归去野营的经验,干起来麻利的很。
老爷子看着她一副贤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感慨地问道:
“什么时候还学会干这个了?”
“我会的可多了!烧烤我也会!我还会煮面条呢!”
老爷子故作惊讶地瞪着眼睛,又开口问道:
“切菜会了吗?”
“这个不会,不敢让她切。”
云归抢先开口,他是真不敢让苏酥碰那些锋利的东西,她的抑郁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虎了吧唧的性格,真让她动刀的话,说不好切的是菜还是她自己。
“也不是不会啦,就是切的不好而已。”
苏酥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酥,脸逐渐露出了笑意。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是理解不了抑郁症的,但对苏酥的情绪,他却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
往年回家过年的时候,苏酥的脸其实也是带笑的,可绝对不会像今年这样,得意洋洋地在自己面前炫耀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她是真的开心。
他看了看苏酥,又看了看云归,突然就释然了。
早的事情,也不算什么事情吧。
只要自己这个孙女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