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信使，巴布哈拉从宽阔的木制大床上爬起来，把解到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面无表情地说。

信使尽量压低呼吸声，道：“苏丹陛下，两天前，我们有几艘渔船在西部海域遭遇了大汉王国的军舰，他们声称渔船非法侵入大汉领海，并且对渔船进行了驱逐。”

“那里不是公海吗，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领海了？”巴布哈拉有些惊讶。“在驱逐过程中，有没有对我们的渔民造成伤亡？”

“没有渔民受伤，但是几条船上的鱼都被他们抢走了。他们说这是在大汉领海打的鱼，理应交还给大汉。”

“好了，我知道了。”巴布哈拉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语气：“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你就先退下吧。”

“臣告退。”信使擦了擦汗，转身离开了巴布哈拉的房间。

“又是那群该死的海盗！”信使走后，巴布哈拉突然向床沿重重地砸了一拳。“他们先是抢劫我们的商船，现在又驱逐我们的渔船，这是没完了吗？为了苏禄的尊严，我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身为至高无上的苏禄苏丹，巴布哈拉统治着北起巴拉望岛，南至苏禄群岛以及加里曼丹岛东北的广袤区域，就连浩瀚无垠的苏禄海，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处内湖而已。

但他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治下的国家竟然会被一个渺小的岛国接二连三欺负。这对他无疑是莫大的侮辱，如果继续沉默下去，恐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打算怎么办？”

这时候，巴布哈拉身后的床上又爬起一个年轻女子。

“很简单，集结部队过去把那个什么大汉王国灭掉。一劳永逸，彻底消除这个祸根。。”

巴布哈拉望着半卧在床上的女子，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女子裸露上身，黑色长发披散在玉肩上，一对杏眼如黑夜般深邃、清澈无比。与大多数苏禄国居民不同，她的皮肤不是热带地区常见的黄褐色，而是更淡的北方肤色。

在巴布哈拉眼中，她的俏丽容颜和身上散发的气质，足以令其他所有妃子黯然失色。所以才会不顾大臣反对，坚持把这个汉人女子纳为王后。

王后把一件丝绸长袍披在身上，走下床来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象牙梳子，边梳头边对巴布哈拉说：“殿下何必大动干戈，与其和他们开战，还不如遣使过去与其谈判。要求他们主动道歉并且对苏禄表示臣服，假如他们不听的话，殿下再出兵也不迟。”

她此前曾经听说过，那个大汉王国由一群汉人海盗所建立。身为前明大将的后裔，她知道这些人也和自己的祖先一样，都是从华夏流落到南洋的人。所以她对这个同胞之国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并不希望哪里的人命丧苏禄的屠刀之下。

“我亲爱的王后，我知道你们的民族讲究和为贵，不喜欢挑起战争。但你也知道，苏禄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们挑衅了，所以我必须要对这种行为做出回应。记得你们还有一句俗语，叫忍无可忍，勿须再忍，现在我们就是这种情况，一昧忍气吞声，敌人只会变本加厉地！所以，我希望你会同意我的决定。”

巴布哈拉有些急了，他从王后的语气中听出了妥协的意味，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与他的父亲、祖父乃至曾祖父不同，巴布拉哈并不太热爱和平。恰恰相反，他骨子里是个十分好战的人，虽然即位不满五年，但他早已不满足苏禄国现有的领土，每天都想着把势力范围拓展到其他地区。

至于商船被抢和渔船被驱逐这些事件，只是给他制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罢了。即便不发生这些，巴布哈拉早晚也会找其他理由挑起战争。

根据苏禄国的政体特点，统治者苏丹并不像外国的皇帝或国王那样强势，能够在国内说一不二。因为除苏丹之外，他的妻子也拥有不小的权力，尽管王后不直接参与国家管理，但苏丹不管发布什么政令，之前都要与王后进行商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禄王妃是苏丹强有力的监督者。

此时王后已经把头发梳好了，她见巴布哈拉雄心勃勃，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知道自己不可能拦住他了，于是问道：“若是出兵，陛下可有必胜把握？”

“哈哈哈哈！”怒气冲冲的巴布哈拉突然笑了。“王后大可以放心，苏禄的国土、人口是大汉的一百多倍，我麾下还有十万名忠诚的战士，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消灭！”

巴布哈拉说的是实话，双方根本不是一个体量的国家。从各方面的实力对比看来，哪怕是十个大汉王国绑一起，也不是苏禄国的对手。

可王后听完还是不太放心，她还有别的顾虑：“陛下想过沙巴没有？从去年开始，沙巴那里就爆发了新一轮平民起义；还有西洋人对沙巴也垂涎已久，一直试图将他们的势力向那里延伸。我觉得出征前应该把这些问题解决好，防止再生出别的变数。”

沙巴是加里曼丹岛东北的一块区域，原本被渤泥所统治。四十多年前，苏禄曾协助渤泥平定了一场内战，战后为了表示感谢，渤泥苏丹便把这片土地送给了苏禄国。

那么大一块地说给就给，并不代表渤泥有多阔绰，因为沙巴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在沙巴茂密的丛林中，生活着许多土著部落，这些部落从一开始就自由惯了，所以对渤泥的统治非常不满，几乎每年都会爆发起义。

这块烫手山芋来到苏禄国手里后，土著部落也就从反抗渤泥变成了反抗苏禄。没办法，苏禄苏丹只好派兵前去镇压，但为了争取土著的民心，每次都是过去象征性地震慑一下，属于治标不治本。

沙巴那个地方都是丛林，军队也不能长时间驻扎。每次刚一退兵，土著们马上又会卷土重来。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多年，苏禄国仍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此外，西班牙和荷兰人曾经多次入侵沙巴地区。虽然从没有得逞，哪次都被苏禄军队打得大败，但现在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借国家打仗的机会再卷土重来。

“在我看来，你的担心似乎有一点多余。”巴布哈拉慢悠悠地来到阳台。他的王宫位于霍洛市最北端，毗邻苏禄海。这座塔状建筑的高度在全城首屈一指，人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霍洛港里来往的商船。

“我会先派军队赶往沙巴，将那里的土著统统屠杀干净。等解决完这些问题，再全力进攻大汉也不迟。”巴布哈拉信心十足地说。

“我想明白了，那些低贱的土著是永远不会老实的。他们就是养不熟的狼，与其留着让自己头疼，还不如把事情做得强硬点，反正他们的性命也值不了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