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何不同？”

鱼羡机将带着拂尘的长剑一摆，裙摆带动香风，丹凤眼瞥了李川一眼，神情带着疑问。

还有些许好奇和高傲？

“你既然知晓世争浮沉都是过眼云烟，难道说你还没有体悟够黄粱一梦，何不皈入我门，跟我另寻一条大道。”

鱼羡机的潜意思表达分明。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李郎君，你跟那些妖精鬼魅在一起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还是跟贫道一起归隐上林两人一起探寻大道吧。”

她在这西湖畔等了三百多年终于才等到有缘人，她有自己的手段也有自己的算计、相比三百年前，她这次是要一次再渡李川入闱。

原想着以妖精鬼魅之说让眼前人产生一些畏惧，就如这凡俗世人一般，这李川身上怎么也能有点收获才是，但此刻她却感觉到略微有一些出入？

难道现在凡人的审美都变了？

更多的喜欢妖精鬼魅之流，像她们这种仙气飘飘冷清风的道长，已经没有竞争力了吗？

双目化神，鱼羡机再度注目李川，发现自己的一番话反而让他体悟，神魂得到了精炼。

随着李川对世界的记忆和认知渐渐融合，泥丸宫中的神魂中的有金黄色的光晕再起，当神魂中的光芒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在精神层次上产生了质变。

大千世界，万般法门，鱼羡机虽然道术高深，通过言语能将受术者的心神带入画壁梦境，让入画之人在入梦时身体不能自主，可她的忘川秋水之术却在李川身上失效了。

这让她对李川起了更大的兴趣。

有缘人就是有缘人，怎得一个缘分了得。

看见李川不答，鱼羡机叹道：

“你可知红尘半点不由人心？在这俗世上，如不能超脱，你就能自主吗？你还是随贫道一起脱离苦海，皈依我门，我也可保你安全。”

李川想了想道：“何人能来自主？道长难道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

鱼羡机美目一抬，李川虽然一身粗布麻衣，此刻她却看见了别样的气度。

“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务取真经，前尘旧梦往事，哪个谁能注定？”

李川说着，犹如洪钟大吕，神魂也在被不断的精炼，进入了儒家明心见性的状态，

“我自本心清净，红尘不染嗔心，古今往来烦忧，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道长有心提携，李川自然心生感激，对川意存拷教，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李川觉得，所谓修行，到最后不都是追寻一种本心的法门？有人一朝悟到，有人辗转红尘，皆在一个悟字，修道悟道在求，悟在明心见性在知。”

“道家清静无为，修心以心制性，悟道以性施行，释怀者由心生律，得道者以律制心，有行无心者虽不落恶果，却往往由因恶果缠心，却似佛教法门，如是生灭，不得涅槃。”

鱼羡机美目婉转，眼前人的理论让她眼前一亮，冷清了三百年的桎梏略有松，李川的发言，让她从另一个角度有了感悟。

“那依郎君看，什么是道呢？”

清冷的道长眼里带着好奇，继续问道。

“开悟者不在追求成道，是因开悟便已得道，道乃觉性，世间人人都有觉性，但不等于是人就能悟道。”

李川缓缓说着，身上的气息凝练起来。

“人心万变，万古至理，觉性无生无灭，既觉既显，既感既悟，有障不显，了障涅槃，感悟圆满之境，乃人心圆满之境，人生圆满既止，还奢求其他什么呢。”

“红尘辗转，岂能无为？若道有障，既非红尘业障，道法无为既人性无为，人身一世，无缘无不缘，无满无不满。”

“人因层次而分，得道天成的道法，本是导人感悟的教义，但善恶本有人相我相众生相，虽不灭败坏下流，却也无碍抚慰灵魂的慈悲。”

李川说完，对着鱼羡机做了一礼。

“道长乃是高雅出尘之人，也知这世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泥泞成了小径，春雨化成了白露而已。

“郎君以前可读过儒家的经言藏卷？”鱼羡机好奇的问道。

“你这感悟倒是新奇，自悟能有这样的境界，实在难能可贵，看来不用我来醍醐灌顶，郎君怕是已经踩到得道的门槛了吧。”

鱼羡机将手中的拂尘一摆，忘川秋水之术再次流转，她想看一下李川的神魂和资质。

“以你刚刚的说辞，怕是距离悟道也只差一步，进则海阔天空脱凡，退则辗转红尘之中，只是这一步，对你来说难如登天！”

鱼羡机说完，便收回忘川秋水之术笑着看向李川，眼里光彩连连。

眼前人的悟性超出了她的预计，这人果然是一个修道的好苗子，苦海无涯，一定的让他跟我上岸。

“承蒙道长开悟，佛门讲究一个缘法，道家讲究一个释字，我此刻就站在悟与不悟的门槛，释怀又无法忘怀。”

李川站在门口说道。

“站在这门前就算是我与道长的缘法到了，我们站在这里，我不进不出，道长不迈不入，于佛法讲我不得缘法，于道家说我无法释然，李川市井一个，粗布麻衣一身，我是几等货色，道长想必已然明了。”

“此番在道长身前卖了学识，露了劣性，前后都有嗔言，满梦也都是荒唐，今天是李川失言，人生在世，川不过只想讨得一个安字。”

鱼羡机闻言，久久不语，她看着李川沉默良久。

随后她将拂尘一摆，对着李川低吟了一声法号“无量天尊”的法号。

一时也之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李川了。

眼前人的言辞另辟蹊径，这让心怀满满的她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被开悟劝解的哪一个，回答深刻而又犀利，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表达出来的观点，而像一个饱经世事的智者的沧桑感悟。

再想己身，为了前尘一段缘法在西湖蹉跎岁月百年，是却始终不得缘法无法开悟，劝人却反被劝解。

真是贻笑大方。

她三百多年的修持，本来应该早已释然，但有西湖她与某人上百年前一桩恩怨，让她心中生了莫大的痴念。

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她似乎就只剩下痴怨了。

李川闻言，才些落然的发现眼前这位拉自己修道的道长正眼色迷离的看着自己，瞳孔中似乎有隐隐水光

这他心里一阵发毛……

前脚鬼魅刚走，马上道士临门。

今晚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赶紧劝问问道：“道长，你看着天色已晚，你看是否让我关门？”

“这个...”

鱼羡机略一沉吟，她不知该如何作答，眼前人身上的气息让她略微熟悉，但又有不同，但神魂交感不会出错，引李川入道的盘算没有成功，却反而让她有了其他的心思。

她决定再次住下，佛家有以身伺佛，她也想以身引道。

她可是在三清前发过宏愿的，修行者不可忘言天命，亦不可不比凡人可以随意发誓，因为举头三尺有神灵，莫大的信念之力能在冥冥之中化成愿望，这就也是她发下的誓愿。

面对李川隐喻的逐客令，鱼羡机不为所动，而是站在门口道了一声法号。

“无量天尊！”

“既然郎君已然参透红尘求得心安，那贫道在不在此，同居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嘴上说完，她的心中却道：“李川，任凭你万般巧舌，只要我在此，那你就只能是贫道的了。”

李川看着拿自己刚刚说的理论反制自己的坤道。

他一下愣在那里。

一时间愁绪千结，百般滋味具上心头。

我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