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晚，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维吉尔特的夜空，看不见半点光芒。而地上的城市，却彻夜的挥洒着五颜六色的光泽。

“嘀嘀嘀……”

简短而急促的闹钟响声传出，熟睡中的李察猛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右手探向枕头底下，那里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混沌的睡意缓缓褪去，李察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家中，揉了揉鼻子，翻身下床。

脸部没入水面，仿佛整个意识都沉进去了，一秒，两秒……时间的概念在这一刻模糊。氧气的逐步缺少迫使混沌模糊的头脑快速运转起来，当脸探出水面的时候，两眼一片清明。这种来自第八区的土方法在提神醒脑方面出奇的好用。

李察擦净脸上的水珠，向健身房走去。

健身房很宽敞，但里面并没有摆上健身器材或者沙袋一类的东西，整体风格反而更像第五区的道场。

健身房中央插着一把黝黑的刀，光线照射在它上面时并不像普通金属那样折射出光泽。若是在黑夜里，这把武器足以让它的对手头疼。

李察右眼焕发出湛蓝色的光芒，像是蕴涵着星辰大海。随着瞳孔聚焦到刀身上，一行行数据也随之展现出来。

物品：【断梦】

攻击：106

锋利度：47

耐久：64/89

能力1：被此刀命中时附带15点额外真实伤害。

能力2：持刀者灵魂阶位+1

（注：真实伤害无视防御抗性）

（注：锋利度为特殊属性值，此属性为攻击类武器独有，与防御类装备的抗性值均为特殊属性值。若锋利度超过抗性值，则武器伤害能造成100%全额伤害。若锋利度低于抗性值，则武器伤害按比例递减，最低可减至0点伤害）

李察持刀一击下挥，随着刀身掠过，空气中一道痕迹残留了半秒。

随着李察的视线不断转移，周围环境一行行数据不断的跳出来。这是李察最大的秘密，右眼能直接读取聚焦物的数据并且以半数据化的形式呈现出来。

这种能力当然不是与生俱来的，故事还要追朔到他幼年时期。

虽然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李察隐约还能记得某个夏天的夜晚，他走出门外，到庭院内赏月。然后便见到天空有道流星向他坠落。之后似乎就是一场高烧，此后他的右眼就多出了这种神奇的能力。

李察给这只右眼起名【真实之视】。

看似对自身实际战斗能力没有提升，但李察得以存活至今，这只右眼可谓是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李察的整体战斗模式都是以右眼为核心构建的。

李察反手握住刀柄，缓缓拉开架势，肌肉逐渐绷紧。

古老的刀术在心头淌过。

明心流，古武流派之一，传承自第八区，经由第五区改良后的流派，以刀速闻名。

明心流的理念为人刀合一，心随神至。明心流的终极目标号称心念起处，一刀而出，天崩，地陷，海裂，神陨。当然，哪怕是作为传承者的李察也只是当作笑话听听。

“唰”

空气传来被刀锋撕裂的声音，人随刀动，瞬息间便斩出数刀，刀速快到远超常人反应。

“嚓嚓嚓嚓”

空气中刀痕不断浮现又快速消失，最后以一个潇洒的收刀姿势结束了短暂的剧烈运动。

冲了个冷水澡后，李察耷拉着拖鞋向厨房走去。

热油在平底锅里平静的躺着，随着炉火高温的加热，菜油的香气逐渐逸散出来，李察熟练的打开油烟机，将火温调到小火，顺手从冷藏柜里摸出一个鸡蛋打入锅内。

蛋清在锅内发出滋滋的响声，缓缓凝固，纯白的蛋白就像李察此刻的心情一样美好。

从冷藏室里取出一杯牛奶，一块夹着火腿和肉松的面包，再切一盘水果。

“生活是如此的幸福啊。”

李察喝了口牛奶，满足的舔了舔嘴唇。

没有血污，没有阴影里的杀机，没有怪物，有的只有生活最本质的美好。当然，这些是那些普通人感受不到的，他们出生时就已经活在了天堂。美好的生活让他们忘记了感恩，只剩下无止境的抱怨，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

李察夹起一块瓜，放入口中咀嚼，顺手打开电视。

新闻频道一如既往的无聊，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正在激昂的报道着第五区，第八区，第十四区同时发生大地震的新闻。

“又地震了？”李察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

“近几年好像地震的频率确实要高了很多，而且都是罕见的大地震。”

本能的李察心中感到一丝不安，但又不知道这股焦虑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前半生的经历让他成为了一个格外敏感而又缺乏安全感的人。

画面一转，主持人又开始播报下一条新闻：“近日里，第一区的暴动不断频繁。前日，数千名民众在王都举行大规模游行。当地警方与民众发生武力冲突，数十人重伤，无人死亡。共济会宣布对此次游行负责。

昨日，联邦颁布最新公告，宣布加大对共济会成员及其党羽的搜捕力度……

“切。”李察嗤笑一声，关掉电视。外面的世界再乱也和自己没关系。要不是看在那张卡片主人的份上，他甚至都不会去趟这趟混水。

“哎，人情债，最难还。”

李察摇摇头，三口两口结束了朴素的早饭。

清晨的维吉尔特，像是玩累的孩子，在纵夜的放纵后迎来短暂的休憩。路上只有寥寥几个晨跑的行人。

李察在窗口看了一眼晨雾，皱了皱眉头，从门口盒子里取出一个口罩，维吉尔特的空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联盟议员们高喊着要节能减排，口号喊的震天响，却没有半点落实下去的意思。

李察将自己裹在大衣里，压了压礼帽，向诊所走去。虽然已经是三月，但维吉尔特的春天总是要迟到很久，寒意就像附骨之蛆一样驱之不去。

从风衣外口袋里摸出钥匙，李察给自己泡了杯茶，靠在沙发椅上舒服的看起了散文集。

时间滴答滴答的流逝，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中走入尾声。诊所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李察也乐得清闲。

眼见时间逼近中午，李察站起身准备出门吃饭，这时，门外传来脚本声。

“这个时候来就诊？”李察心中闪过一丝不满，旋即心头便绷紧，多年磨练出的本能让他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虚掩的门被用力推开，穿着警察制服的几个彪形大汉从门口涌了进来：“你是李察？”

“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警官取出一张照片：“爱德华伯爵夫人昨天晚上于家中遇害，我们调查得知昨天她在你这就诊，所以我们想找你询问一些情况。”

……

3月28日，星期一下午一点二十分，维吉尔特警察局总部。

“姓名？”

“……”

李察脸部微微抽搐：“你们把我请到这来不知道我是谁？阿SIR，你逗我呢？”

“姓名？”

对面古板的警察拿着表格一言不发的重复着之前的问题。

“李察”

“职业？”

“心理医生”

这时，李察感到肩膀一沉，一个胖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显然，这是位重量级选手，无论是体重还是地位。

“好了，你可以先下去了，这里我来处理。”

他对那个古板的警察吩咐，接着，大剌剌的在李察旁边坐下：“真没想到，这个案子把你也给卷进来了。”

“好久不见，雷诺警长，哦不，现在您是局长了。不过你要找我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说实话，知道你这个危险人物和案子扯上关系的时候我头皮有点麻。”

“怎么会呢？我可是好市民。”

“好市民……咳……咳咳”雷诺猛烈的咳嗽几声：“算了，说说我想知道的。”

李察往椅背上一靠：“她昨天到我这问诊，我那时就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诱导性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就有崩溃的趋势。”

“哪方面的问题？”

“她生前总是做噩梦，而且还是同一个类型的噩梦。我问到梦境具体内容时，她精神就开始不稳定了。我给她开了些药，准备等她精神稳定了再详细问问，没想到……”

“她庄园开始死人时我就一直开始关注他们家了，可惜一直没有头绪，我觉得这股案件可能超出了我们警察的处理范畴。”

“这句话从局长嘴里说出可真让我震惊。”

“事实上这不是第一起了，近五年来，第十三区这样疑似超自然力的案子高达一百多起，比前几十年的总和加起来还多。作为特殊人士，你知道点什么吗？”

“六年前我就已经彻底退出超凡圈了，所以你指望从我这得到什么一手资料有些不现实。不过圈子内一直有个传闻，说远古的力量可能在复苏。”

“远古……能说具体点吗？”

“有茶吗？”李察笑着反问。

“哼，你这家伙。”雷诺将胖胖的身躯艰难的从椅子里拔出来，转身走向外面，不过多时，便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几片茶叶，置入茶壶中。

“远古时代离我们还是太遥远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哪怕是史书上也不会留下只言片语。”雷诺摩挲着自己的双下巴。

“那只能说明你书读的太少。”

“呵，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历史学博士学位。”

“你不是警察吗？”

“我历史学，刑侦学，心理学，医学四学位博士。”

李察礼帽下眉毛挑了挑，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其实对于远古的事情，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而已。”李察带上一丝追忆的口吻。

“那是很多年前了，那时我在第八区炎煌处理一些事情。那里神通广大的人特别多，远比维吉尔特多的多，他们那边势力传承的一直很好，所以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秘辛。”

“比如？”

“在他们的记载中，远古时期，地面是由神灵统治的。诸神在人的土地上建立了祂们的国度，神明的光辉照耀大地。诸神赐予人类力量和知识，从而人类才有了在地面上生存的资本。”

“我几乎以为是我奶奶在给我讲神话故事。”雷诺冷笑一声：“所以所谓的远古复苏就是神明重回大地？”

“神明已经陨落很久了，黄金时代的人类在压迫中举起了反抗神明的大旗。最终的胜利者在九大文明古国的废墟上分别建立了日不落和煌朝两大帝国。”

李察活动了一下手腕：“你也不是第一天接触超凡的世界了，我以为你多少会对远古有些了解。”

“比起远古复苏，我更担心的是你们这些现活跃于世界的超凡搞事情。尤其是你！”

“怎么会呢？我可是好市民。对了，今天晚上能在你这蹭顿晚饭吗？我看你这伙食似乎不错。”

“哼，好市民~”雷诺脸上也露出笑容：“喝完茶，赶紧给老子滚！”

……

走出警察局，李察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他压低礼帽，匆匆向自己家走去。

李察出奇的愤怒了，在警员面前他有很好的压制自己的怒火，但是现在，他感觉心中的火愈加猛烈。

他的朋友，委托自己帮助一位可怜的女士处理麻烦。下午接的委托，晚上委托人死了，仿佛在啪啪的打自己的脸。

李察锐利的双眼迸发出寒光，无论你是人还是鬼，都应该付出代价！

他一把从床下拽出金属箱子，打开箱子。箱子正中心躺着一套黑色的风衣，衣服上面搁着一块面具。

衣服右边，摆着一个护臂，上面镂刻了华美的花纹。这是某个老朋友留下的纪念品。护臂上有伸缩机关，只要一发力，护臂前端就会探出一截利刃。

衣服左边，放着两个小木盒。第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把用蓝色绸缎裹着的左轮枪，枪管上雕刻了一行已经失传的古文字。

“【午夜】，这是这把枪的名字。它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现在我把它托付给你了。兔崽子，带着老子的那份好好活下去！跑吧！跑！”

老牛仔临死前将它递给自己的场景似乎还在昨天。

李察爱惜的用雪白的手帕擦拭着枪身，接着打开另一个稍显大点的木盒，里面是满满一盒银制的子弹。

当然，不是那种普罗大众所使用的银，而是一种和银色泽很像的金属，但质地和性能远比银要强，而且似乎还附带了一些特殊的力量。这种金属在漫长的岁月里被超凡们称作秘银。

李察将子弹一枚一枚填进枪内，合拢转盘，轻轻的将左轮放在床头。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冥想，静静的等待夜幕降临。

冥想，最早传承自第八区的一种修行方式。在那个古武盛行的黄金年代，古武大师们在漫长的杀戮中总是容易迷失自己，因此，冥想应运而生。

通过冥想，可以在短时间内排去那些负面情绪，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随着冥想的深入，意识在一片混沌中载沉载浮，朦朦胧胧间，在无垠的空间前，似乎有一道身影。

李察竭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意识却陡然拔高，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回到了现实。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边透下淡淡的微光。

夜幕，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