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声的指引下,沉睡在巨人体内的牧阳缓缓苏醒了过来。
他一层一层推开包裹在自己身上巨人的外壳,最终破壳而出,迎着漫天黑云越过了十米高的庞大身躯。
“不要……再唱了。”
“请……不要……再唱了。”
梦境之中无数长着牧阳面孔的无脸人,一起哀嚎起来。
“你……是……牧阳……我们……又是谁……”
“我们……好不容易……戴上了……这张面具……面具之下……的……又是谁?”
十二米巨人疯了,发狂了,直挺挺冲向了堆埋在尘土中的黑鸽2号,挥起堡垒般的拳头,一下,一下,击砸在沙土之中,想要毁了这悠扬的歌声。
尘土激扬三丈高,伴随着巨人的撞击,大地一次一次的颤抖。
“我……有……一个……美丽的……”
“在……很多年……以后……”
“温暖……的……天堂……”
沙硕之中的黑鸽2号仍然在断断续续歌唱着,气若游丝,却始终存在。
站在巨人身后的牧阳,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蝼蚁。
这熟悉的歌声唤起了他的所有记忆。可是只是暂时的,时间一到,他仍然会回到魂种的包裹之中,变成一具冥顽不化的巨人。
“还能清醒一个小时。”
牧阳粗略估量了一下。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下一刻,他用那微小的身躯向着眼前的巨人发动了冲锋
巨人仍然半蹲在大地之上,肆意暴虐,搜地三尺寻找着歌声的来源。
当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发动了冲锋之时,巨人缓缓扭过头颅,看着身后那个两米都不到的侏儒人类和自己迎头撞上。
“你……是在……自寻死路……吗。”
巨人伸出了庞大的手掌,想要捏碎牧阳。
只是,这一次他对上的是恢复了所有记忆的牧阳。
自然也包括黑鸽2号的使用方法。
“第一幕,断江。”
跃到半空的牧阳双手举过头顶,手作拳状半握,仿佛紧紧握住空气中一柄不存在的大剑,一击向着身下的巨人狠狠砸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凝望废星之上星空的时候,曾经“深思熟虑”杞人忧天过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废星,前往茫茫宇宙,那在路途之中没有亲人和朋友的陪伴,会不会很孤独、很无聊?
当时的妹妹给自己的建议,为什么不能造一把可以唱歌的武器呢。这样,既能用来战斗,想家的时候,也能听一听歌了。
于是,黑鸽2号就秉承着这样的理念被创造出来了。
沉寂的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下一秒,那原本是一个球的黑鸽2号听到了主人的呼唤,一跃出土,在空中不断变形、展开,伸展出了巨大宽厚的剑身,宛如黑色的独翼,下身以手柄支撑,准确无误地飞到了凌空牧阳的手中!
那一瞬间,牧阳的双手虚握,迎着十二米巨人的巨掌向下猛劈。巨剑正好飞入他的手中,完美弥补了他和巨人之间的距离。
轰……
两者短兵相接,牧阳的身躯一下子被震飞了出去,巨人的手掌也被直挺挺削去了半片。
“第二幕,移山。”
巨人不安咆哮。这一次牧阳以下冲上,剑势便劈为撩,对抗巨人从上而下的镇压。
轰。
两者再次相撞,后退的仍然是牧阳,但是巨人的左手也在这一剑之下灰飞烟灭。
“第三幕,填海。”
巨人大声咆哮起来,抬起象足践踏。牧阳再次变幻攻势,一跃而上九重天,和巨人平视。在巨人惊愕的目光中,挥出大剑,斩向巨人的脖颈。
轰!
那一剑,直接斩断了巨人半个头颅。
巨人哀嚎着,咆哮着,慢慢跪了下来,崩塌着。
“第四幕,亦是最后一幕。”
牧阳的心中没有任何怜悯之意。诸法皆空,不舍一切有情。他斩得的是拥有牧阳面孔的巨人,却又是自己!
自我是大梦中的寄托,却也是执念。忘却自我,意味着和光尘同化不斩自我,却以意味着走不出这一座大梦!
“开天。”
剑光斩落。牧阳落在了地上,同时收剑入鞘。他身后的巨人呆滞坐在地上,随着风声悠扬,缓缓自中间分裂成了两半,化作灰烬消失在了荒原之上!
就像是十一岁的牧阳在石柱上刻的那般:
我有一剑,可斩世间负心人,可取天上七色星。
……
梦境之中无数无脸人嘶吼起来。它们感受到了一个已经遗忘的自我又缓缓苏醒了过来。
垃圾区的无脸人,工业区的无脸人,荒野的无脸人,荒野深处的无脸人。无数无脸人向着牧阳的方向缓缓进发,整个梦境的无脸人正在汇聚过来。
而与此同时,牧阳眼中的神采正在快速消失。
“我……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仅仅过去了十分钟,我能感受到,我已经忘记了快一半自己的记忆。”
牧阳自然清楚,熟悉的歌声刺激了未完全消失的自我。可是,自己马上又要回归梦境了。
而这一次回归,是真正的大回归。从此再无自我,永远不可能苏醒。
“要在这仅剩的时间内找到梦境和现实的参照物,还是在无脸人的围攻之下。”
牧阳抬起头,看见远处的地平线已经有无数轮廓浮现。
局势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
“参照物一定就在梦境之中,并且一定是自己知道的某件事物,否则不可能被称为梦和现实的参照物。”
牧阳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无视眼前正在逼近的无脸人大军。越是绝境,越是要冷静。他此生唯有的一个优点,那便于泰山崩前,长江倒灌之日,仍悠然独饮菊茶面不改色。
自进入梦境之后,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展露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一一划过脑海。
第一个无脸人已经走到了牧阳百步之内。它身高五米,伸出长臂猿般的手臂,向着牧阳的方向摸索过来。
“等一等……”
一丝违和感从脑海一闪而过,牧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