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阳通过电流之握将电聚集在自己手掌上，一拳头下去就砸晕了先生。

看着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先生，他并没有急着杀了他。在此之前，还需要完成自己的许诺。

极其微弱的淡绿色烟雾从先生的额头淡淡散发着，如果不用肉眼全神贯注观看，很容易忽视。

这是梦魇寄宿其间的象征。只不过相比当初潘薇头顶的一柱擎天和乌雅的黑雾缭绕，这个寄宿在先生梦中的梦魇所散发出的烟雾规模来看，显得格外弱小。

照理来说，先生经历的过往痛楚应该远甚于两个女高中生。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又或者是先生作为成年人的意志远远比两者坚定吧。

对于这么弱小的梦魇，牧阳不需要提前做任何准备，直接闭上眼睛，进入了他的梦境。

……

当牧阳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古罗马斗兽场。

环绕在上的九万多个座位没有一个人影，有的只是周遭风吹万物发出的呜咽声。

抬头往上看，梦境的天空呈现一种病态的灰黑色，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白天和黑夜，也没有一颗星。

牧阳向前走了一步，在大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历史的荒凉感和封尘气息扑面而来。

在斗兽场的中央，他看见了先生的身影，浑身，被铁锁绑在一座立插于斗兽场中央的巨大铁柱，大块裸露在外的皮肤皮开肉绽，被鞭挞得伤痕累累。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蛆虫在伤口进出。

听到有生人的脚步声，先生勉强睁开肿成馒头的眼睛，向着牧阳的方向嘶哑着嗓子：“不要……过来……”

声调稚嫩，有几分哀求，又有几分恼羞的意思。

没错，在这里，先生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在他的梦境中，他永远被困在了十八岁那年。

铁柱之后，有一个岩石般通体漆黑的怪物，身材异常高大，头颅似牛似马，双目血红，肌肉夸张都不像话，手中提着一条和它身形一样庞大的铁链，伴随着在地上的拖动发出金属摩擦声音。

怪物也听到脚步声，看着牧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很快重新转了回去，似乎对这个闯入梦境的生人不感兴趣。

每一个梦魇的性情都不一样。有体内世界那般极具攻击欲望的梦魇，也有这个对外来梦境闯入者不敢兴趣的梦魇。

漆黑巨兽抡起手中的铁链，狠狠抽打在先生。金属摩擦和骨折的声音一起发出，令人不寒而栗。

被绑在铁柱上的先生发出了低微的声，痛苦不堪。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要漆黑巨兽一停手，他身上造成的伤口就在缓慢愈合。

这反而让先生更加痛苦。如果说按照原本漆黑巨兽的力量，几下下来普通人类就会被鞭打至死，但是先生在这个世界会不断恢复，将一直被鞭打到直到永恒。

牧阳又向前走了两步，先生再次努力睁开眼睛，向着牧阳的方向怒吼道：“不要……过来！”

“都快三十年了，你该解脱了。”牧阳道。

“那是我……应得了……”先生泪流满面，痛哭道，“让它……鞭打我……这是……我应得的……求求你……不要阻止……那是我……”

心理学上有一种人格的自我攻击说法。三十年前家人的死亡，先生潜意识中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在梦境之中，巨兽不住鞭打他的身体，也象征着他惩罚自己、对“赎罪”的渴望。

可是，无论是怎么样的过错，三十年时间的折磨，也已经够了。

牧阳没有理会绑在铁柱上少年的苦苦哀求，直挺挺冲向了漆黑巨兽。

漆黑巨兽抡起铁链，向牧阳发动了攻击。

失去了铁链鞭打的少年，反而显得更加痛苦，不住在铁柱上嘶声力竭，大声咒骂道：

“滚开……滚出我的梦境！……该死！”

“鞭打……鞭打我……我很痛苦……只有肉体上的更多痛楚……才能让我稍稍安慰……”

“这是我应得的……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漆黑巨兽的战力大约在万人魂初阶，和体内世界的心脏和姐姐不是一个级别战力。现在牧阳虽然也同样站在万人魂，但是战斗经验和技巧远甚于前者。

一人一兽互相缠斗良久，牧阳找到了绝佳的机会，一个闪身越过重重鞭影，直扑对方面门。

漆黑巨兽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它那张丑陋的面孔却仍然面无表情，血红的眼眸直直看着牧阳。

“不！”被绑在铁柱上的少年失声痛哭，悲伤到了极点。

牧阳一拳打碎了漆黑巨兽的头颅，电流之握和电刃同时贯穿它的身体，加速了它的毁灭。

在梦境世界，念力虽然受到巨大压制，但是念力师所掌握的技能还是可以使用的。

漆黑巨兽的无头身躯缓缓倒下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一朵黑色的愿力花，从大地上长了出来。

“不”少年发出了最漫长的咆哮，整个古罗马斗兽场世界开始快速扭曲，分解。

梦境即将崩溃。

这次没有出现梦园，也没有出现传说中的异神。

牧阳离开了先生的梦。

……

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原本昏迷的先生发出了轻微且悠扬的鼾声，闭着双眼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这是三十年来，他睡过最安稳的觉。

“无论什么样的过错，三十年了，你也应该释怀了。”

牧阳将先生放在了床上，为他盖好了被子，顺便调了调枕头的位置。

在离开卧室时，他没有忘记取走抽屉里那份三十年前的论文，顺手关上了灯，在关门之前说了一句：“晚安，先生。”

十分钟后，大火将整个别墅吞噬。接到警报的消防车很快赶来，因为及时处置，高压水龙头和水系念力师迅速控制了火势，并没有让这场火情扩散到高档富人小区的其它别墅。

整个火场只有一个遇难者，死于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