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在村寨门口见了胡家的大长老,双方互通了姓名,这位长老叫做胡仁德,是胡家寨“仁”字辈的老大,也是一族之长。两边都已经认识了,小叫花子对白冉道:“白大哥,这样的地方,我就不该去了,我怕坏了哥哥的身份,也坏了人家的门风。”
小叫花子走了,白冉等人跟着这位族长进了村寨,一路之上,不时能看见带刀拿剑的男子,三五成群在村子站岗巡哨,虽然他们都是农民打扮,可从他们的身材和手里兵刃能看的出来,他们都是武人,是会打仗的乡兵。
白冉默默数了数,从村口到胡大长老的府上,不到两里路,看到了几十个乡兵,整个村子的兵力至少得有数百。能够掌握这么多兵力,绝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胡家寨的势力远远超出了白冉的想象。
等进了府邸,众人各分宾主落座,胡仁德让仆人奉茶,白冉只顾着喝茶,也不作声,两边的气氛都有些尴尬。
沉默许久,胡仁德道:“白先生远道而来,寒舍招呼不周,还望先生恕罪。”
白冉道:“长老哪的话,白某一介寒士,但凭祖师爷赏赐的手艺混口饭吃,今天见贵寨上下戒备森严,厉兵秣马有如待战,却让在下惊骇万分。”
胡仁德笑道:“先生莫要见怪,春蚕正是收丝之时,因害怕山贼草寇前来抢夺,故而让族里的青壮男子轮流巡哨,以防不测。”
这话听着有理,实则荒唐。不是随便叫出个青壮男子就会舞刀弄剑,更不要说站岗巡哨。更何况山贼草寇也不会来偷蚕丝,一捆生丝值不得几文钱,若是抢的多了却还不好运送,纵使运了回去却也没甚用处,你见哪家的山贼出去卖蚕丝呢?
白冉也没指望这老头肯说实话,索性直接问道:“长老,贵寨既然请我来做法驱邪,且先说说这邪祟的来由。”
胡仁德道:“先生若问来由,老朽实在说不清,老朽在这寨子里活了九十一个年头,蒙祖宗的阴德,寨子上下一直平平安安,谁知刚刚过完年,就出了一连串的怪事。”
白冉道:“出了什么怪事?”
胡仁德道:“先是几个祖宗留下来的老宅塌了,本以为年久失修,也是常理,所以大家都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园子里的桑树又死了一大半,我们本就是靠天吃饭的人,老天爷不想给我们好收成,一定是我们犯下了罪过,村中老少终日进香悔过,祈求老天宽宥,谁知道桑树越死越多。后来我们请来了一位道长,看看这桑园是不是生了邪祟,那道长说我们村里的水井生了毒物,桑树都是被井水给毒死了。”
听到这里,白冉问道:“总不能每家每户的水井都不干净吧?”
胡仁德道:“我们心里也觉得疑惑,可道长说了,想要保住剩下的桑树,就得从村里的池塘取水。”
白冉道:“村里还有池塘?”
胡仁德道:“村里的确有一个池塘,可那池塘深不见底,周围又没有堤坝,想要在那里取水谈何容易。”
“也就是说,没人敢去取水了?”白冉心里一阵窃喜,说来说去,也就是些桑树的事情,他在藏经楼里看过一些养蚕种桑的书籍,对桑树的病害多少也了解一些,满寨子的桑树都病了,成是遇到了虫害,等看过病症,下个药方,没准还真能治好这些桑树,就算治不好也无妨,大不了说几句吓人的话,少收他们一点银子就是。
可胡长老接下来的话就让白冉有些吃惊了。
“开始我们都不愿意去那池塘里取水,可无奈桑树越死越多,有几个胆大的后生先到池塘里取了水,等把水挑回家浇到园子里,活着的桑树再没生过病,就连枯死的桑树也发了新芽。”
“难道还真和井水有关?”白冉心凉了半截,转而问道,“既然被这位道长说中了,你们只管从池塘取水浇园就是了。”
胡仁德叹道:“难啊!”
白冉笑道:“你们觉得池塘太危险,挑水太麻烦,所以才不愿取水。等我给你们画一张图,你们建个水车,再挖个水渠就是了。”
胡仁德苦笑一声道:“我们虽是乡野之人,可农家之事乃安身立命之本,就不劳先生指点了,水车我们会建,水渠我们也会挖,只是这池塘里的水不能动。”
白冉道:“怎就不能动?”
胡仁德道:“其中的原因,老朽也说不清楚,可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nsb,一草一木都有根基,子孙后辈若是乱来,是要遭天罚的!”
说话间,胡仁德咳嗽几声,神情十分激动,不停用拐杖戳着地面,一个年轻的仆人上来帮他捶背,等咳喘了半响,又喝了一杯茶,胡长老喘息道:“那几个从池塘取过水的后生,没几天就病倒了,不出半个月,相继病死了六个,可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呀。”
胡长老捂着胸口,又咳了几声,叹道:“这都是我们胡家的血脉,我看着真是心疼,可还是有那财迷心窍的后生跑到池塘取水,接二连三死了十几口子人,却还不肯罢休!”
白冉道:“胡长老,你身为一族之长,且立个族规就是了,叫族人不准靠近池塘一步,违者重罚,这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胡仁德叹一声道:“先生,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苦衷,我们胡家寨世世代代以蚕桑为业,各家生计都在桑树身上,哪是我一纸族规能够禁得住的!”
怪不得这桩买卖能值一千两银子,这其中不仅牵扯着十几条人命,还牵扯着胡家寨赖以为生的活路。
养蚕就得有桑树,种桑树就必须得有水,井水有毒,池塘里的水还不能用,这就是整件事情的要害!
白冉沉思片刻道:“胡长老,你请白某来,是想让白某把井水里的毒物给送走,让你的族人不用再去池塘里取水,还能保住胡家寨的蚕桑之业。”
胡仁德点头道:“正是,正是!”
白冉犹豫片刻道:“这件事情,只怕不太好处置”
胡仁德道:“先生可有何难处?”
白冉道:“之前来的那位道长,为何不能驱走井水里的毒物?”
胡仁德道:“他自没那本事,却还给我们出了个昏招,像这样的庸人哪能和白先生相比!”
“长老过誉了,”白冉起身道,“劳驾先带我去看看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