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徐川来到了1号酒吧。

谭树已经等在门边了。

“徐川！”谭树向他招了招手。

徐川走过去，谭树冲他伸出一个拳头，徐川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和他碰了拳。

徐川说：“走，先进去找个地方坐下。”

他们进了酒吧，谭树直接向着吧台方向走，徐川却拉住他说：“那边太吵了，咱们找个人少的角落坐吧。”

“好啊。”

徐川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有个角落没人，就带谭树去那边坐下了。

谭树的心情很不错，一边轻声哼着歌，一边冲酒吧服务员招了招手。

服务员拿着酒水单走过来，谭树问徐川：“想喝什么？我请客！”

徐川正盯着那些在舞池中跳舞的女人出神。

谭树就用酒水单在他眼前晃了晃，徐川回过神来，眼神从涣散状态恢复过来，“怎么了？”

“你想喝什么？”

徐川想了想，“给我一杯水就行了。”

谭树有些吃惊地看着徐川，“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为了喝一杯水？”

徐川正在思考应该怎么跟谭树开口，如果直接说出真相，谭树肯定不会相信，于是他决定先等一等。

他编造了一个借口，“哦，白天的时候在训练中心训练了挺久，还没缓过劲儿来，我先喝一杯水缓一缓。”

谭树做了一个挑眉的动作，“了解。那给他来一杯水，我要一瓶啤酒，冰镇的。”

服务员离开了。

谭树把两个手臂交叠放在桌子，身体前倾压在手臂，打量着徐川。

“我看你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啊。”

“是吗？怎么不对劲了？”

“经过我的观察，我判断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徐川故作惊讶地看着谭树，“卧槽，厉害啊，这都能被你看出来。”

“切，你这也太明显了，刚才就见你在走神。说说吧，怎么回事？”

徐川说：“害，没什么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谭树理解地点了点头，又问：“对了，你今天去训练中心练习什么了？”

“K5。”

谭树怔住了，瞪着徐川，“K5？我没有听错吧？”

“骗你做什么！”

“我嘞个去，K5，哈哈，你前几天还在用K1，现在直接用K5了！是不是次立功的奖励啊？”

由于之前的行动是涉密的，徐川不能告诉谭树，就点了点头，“算是吧。”

“卧槽，这也太牛掰了！”谭树一脸的难以置信，“立一次功就能用K5机器人，第二代人型机器人，帅啊！”

为了配合谭树的情绪，徐川陪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服务员端来了酒水，谭树把水递给徐川，然后拿起啤酒，对徐川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的装备也升级了？”

“没错！下午的时候我接到通知，我下次出任务，可以用K2了！”

“恭喜恭喜！”

“来，为了我们的装备升级干一杯！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工作，装备的升级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徐川已经和谭树碰了一下，已经把水杯放到嘴唇边了，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一股莫名的悲哀从他心里升起来。

他倒不是觉得谭树的话天真，而是替他自己、谭树以及千千万万个被庇护所欺骗的人感到悲哀。

所有人都在不明真相地为庇护所卖命，他们用户庇护所，忠于庇护所，他们生活在虚假的幸福中，却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已经被庇护所剥夺殆尽，只剩下一个大脑，泡在一个小小的玻璃容器里面。

徐川忍不住思考起来：当真相过于残，而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并依赖虚幻的时候，真相还有价值吗？

他现在就可以把真相告诉谭树，而且可以用一系列的证据说服谭树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谭树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恐怕不见得。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谭树将会作出什么反应。

震惊，怀疑，自我欺骗，然后又是怀疑，失落沮丧，甚至陷入疯狂。

至于谭树最后会不会接受现实，像他一样觉醒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如果谭树不小心把这个消息走漏出去，让其他人都知道了，庇护所也会马知道。

他们可能不会追查消息的来源，因为他们有更直接有效的办法——把所有大脑都格式化！

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地下天堂，还在继续。

短短的一瞬间，徐川就想了这么多事情。

所以，他决定先不把真相告诉谭树。

“你怎么又发呆了？”

谭树的问题把徐川拉回现实。

“我在想，”徐川停顿了一下，一边迅速编造理由，“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执行任务。”

“害，我估计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你现在的装备等级比我高，执行的任务也会因此改变，而我，还得苦逼地继续在地面清理核辐射。”

“我可以向高层举荐你。”

“还是算了吧。”谭树喝了一口啤酒，“我知道我的能力，我还没有达到你现在的水平。”他拍了拍胸脯，“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追你的！我这两天都在拼命练习，现在对机器人的掌控已经非常熟练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训练中心，练习K2。”

“好，我等着你，到时候我们继续搭档！”徐川说着和谭树碰了碰杯子。

“对了，我忘了问了，你昨天去哪儿了，怎么一天都没见到你？”

“被安排单独任务了，保密。”

“哦，理解。”

“还有，今天在训练中心门口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个王宇和你在一起。”

“没错，那个神经病。”

“他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不知道。”

“那他也是去练习K5的？”

徐川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谭树皱着眉头说，“他没立什么功，还疯疯癫癫不正常，怎么也升级的这么快？这不科学！”

“这是庇护所的安排，我也搞不懂。”

谭树有些愤愤不平地喝了一口啤酒，仿佛喝酒能够化解他心中的不解和愤怒。

“一想到他我就来气！”

徐川说：“是啊，这个人很烦。”

“对了，你得多防着他一点，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放心吧。”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谭树一边看着舞池里的人，一边喝啤酒。徐川则用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杯口，他在分析谭树这个人。

他们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徐川能大概判断出谭树是一个比较靠谱的人。

这一点，从他和谭树第一次搭档，在城市废墟中逃生的过程中就看得出来。

谭树不墨迹，能分辨是非，不圣母，遇事果断，这些优点是可以直接看出来的。

至于他的性格，徐川虽然还没摸透，但也能看出个大概。

谭树是个没有心机的人，也没什么城府。

徐川觉得，如果谭树真的靠得住，以后说不定可以在取回大脑的时候帮他一把。

毕竟，靠他一个人的能力取出大脑，逃离庇护所，目前来看是几乎不可能的。

而且，就算他现在取出自己的大脑，离开了庇护所，他又能去哪里呢？

唯一的希望，就是投奔人类幸存者联盟。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来看还有点遥远。

他必须耐心地等待时机，一步一步地来。

谭树已经喝完了啤酒。

“怎么样，缓过来了吗？”

徐川说：“嗯，感觉好多了！”

“那要不要来个一醉方休？”

徐川笑着说：“来就来，谁怕谁啊！”

“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