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派,灭绝师太。”斗米小民
“木姑娘,应阁主别来无恙。”女子躬身向二人行礼,懂得用上好檀木香熏衣,就连身侧系着的紫雷剑都是用上等丝绸包裹,所认识之人中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在这短短几个月就写了数十封信邀他去雷火山庄,此等决心,此等势在必得之态,实在可怕,可怕,应无患趁其不备朝着悬铃使了眼色。
“锦葵姑娘也别来无恙。”悬铃浅笑,逢多事之秋,忘了锦葵和应无患这两人的事,真是失策失策,瞧着应无患这眼神难不成是让她识趣点。
“哦,我忽然想起,附子一个人去集市采买实在太辛苦,就先告辞了。”
“不必。”锦葵淡然一笑道,“斗米阁遇袭一事我有所耳闻,能顺利回到山庄多亏诸位相助,本小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就备了了了薄礼以表心意。”木悬铃朝着楼梯尽头望去,底下那一堆闪闪发光的沙堆大概就是所谓的了了薄礼了吧。
“金沙?这位姑娘出手好阔绰。”眯眯眼一个见惯了世间宝物的富家皇子都如此感慨,更何况是木悬铃。她下巴搁在走廊的木柱旁连连摇头感叹,“早知道,早知道,就傍上这个冤大头了”
“嗯?这位新来的姑娘,听闻是应兄的好友。”眯眯眼抱着胳膊一笑道,“应兄多大的福分,能够结交我们这般的朋友。”连带着眯眯眼自己和她,都夸了一顿。自然,斗米阁在江南尚有立足之地,但上全江湖便很少有人听说过了。雷火山庄就不同,是百年的名门之派,不少江湖人士对老庄主更是尊敬礼让。
“依你看,此行深入蛇头帮,有几成把握?”
眯眯眼轻松一耸肩,“五成。”三皇子向来说实话,五成,便就可以等于毫无把握,听天由命。
“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的,见你那皇妹好似不是你这般说话的?”
“如何说话?”
“就像这样,凡事要有理有据,从不添油加醋,也从不刻意讨好或是哄骗,还”木悬铃越说越不对劲,这些,那算是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一个不讲谎话的人奇怪,好似人,都应该是会说谎的。
“罢了罢了。”她摇头,双眸依旧盯着底下那箱子金沙,“诶,你觉得应无患和锦葵怎样?”悬铃回过头眸子里除了方才还残留的金黄,满是期待。
“悬铃姑娘说的怎样,是指这二人怎样,还是二人在一起怎样?”
她侧过脑袋看着眯眯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然知道我所问。”
眯眯眼笑得真诚,尽管他时常一副笑眼轻松的姿态,但却很好分辨一个从不说谎的人是否真的笑了。
“我所知,应兄是一个心怀百姓,愿为百姓声张正义之人。道阻且长,只会耽误人家好姑娘。”眯眯眼转而瞧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要说应兄和谁比较合适,木姑娘倒是不二人选。”
“我?”她双目呆滞地一眨,“你怎么就不担心他会耽误我?”
“谁耽误谁还未成定论”三皇子压低声音嘀咕着,随后那一笑很是刻意,“我的意思,悬铃姑娘好似是个脱离江湖世俗之外的人。见到悬铃姑娘以来,你都是这般好似大局已定,沉着冷静之态。还不曾问,不知悬铃姑娘师承何派?”
“峨嵋派,灭绝师太。”半盏茶工夫,她见眯眯眼真的确信她皈依佛门之事,还仿佛沉思起来,才笑着解释道,“逗你的,你说的脱离世俗,凡事沉着冷静还能临危不乱,其实皈依佛门之人也很难做到。”
不知怎得,木悬铃说起此话开始有些感伤起来,尽管一个时常将感情寄于字里行间的人,本就会这风雅的感叹,但接下来的这番话,确实她真心的。
“你说我毫不在意身边事,是因为这个地方,于我而言就好像是虚假的。”她看着阁中来来往往的人,机关门的一开一合,“就好似你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醒来后却有人告诉你那个梦是真的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梦?”
“是啊。”她舒展着手臂,好似这种姿势总能让自己放松不少,“但唯一不变的是,梦里梦外,你还是一样的窝囊。”这是很多人的一种活法,卑微自己求生,放低姿态而活,二十多年以来,木悬铃从不觉得这活法有任何错。
当然,二十多年后的今日,木悬铃依旧觉得没有错,日复一日地等待审判,日复一日安于平庸。可她何尝不想呢,一个如火花绽放的人生,好像应无患,好像锦葵,好像眯眯眼一般
“可你一点也不普通哦。”眯眯眼轻轻搭上她的肩,像是要跟着安慰的语句,可事实他却说道,“你难不成忘了,你有一群出生入死出色的伙伴?”他好似又把自己夸了一通,不过笑着笑着就会忘了难过。
也许笑,假笑苦笑大笑,都是修复伤口的良药吧。
“我收回方才说你说话有理有据的那段话。”
眯眯眼若有所思松开她的肩,随后侧身子,真诚对着她的双眸道,“我也收回你皈依佛门的那段话。”
“仗义。”
“客气。”
很多人把奋不顾身,轰轰烈烈等同于作死。大概因为很多人忘记,人生而为人时,发出的第一声大喊,便是他生来就想要与众不同的决心。
哪又为什么,越活,越窝囊呢?
大概这个答案永远不会有解释,因为一个不愿平庸,不愿甘于现实的人,总会像沙漠中的红花,摇曳生辉。而骆驼,只会埋头。
“再往北走三百里就能到边城,这沙漠什么蛇虫都不足为惧,唯独要注意一样。”锦葵抱着剑独自一人走在前,“难民,无论如何不千万不能误入难民区,不过本小姐在此,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木悬铃的目光慢慢汇聚在一出,指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问道,“你说的,该不会,就是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