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唐善清抿着双唇,朝唐正林拜了一拜。
唐善清言语不详,又处处将责任拦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过错方。
唐青罗斜眼看了唐善清一眼,眸中冒出一团火光:“三妹妹何时变得如此机灵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非要遮遮掩掩,究竟是真的在认错,还是故意混淆视听呢?”
唐善清看着唐青罗,为难道:“二姐姐……我既已认错,为何还要纠缠不休呢。”
“你若是错了,又何必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呢?”唐青罗反驳道。
唐善清脸色一白,贝齿咬住下唇。
萧氏见状,跟着冷笑:“三丫头,事情还是谈开说的好,免得以后又变成我们的不是!”
唐善清看了眼唐青瑶,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唐正林心中一惊,难不成这次真的是唐善清的过错了?
半响,唐善清一咬牙,豁出去了:“是五妹妹,叫我不许再与骆将军有任何接触。骆将军前几日送了礼物过来,作为回礼,我便想送骆将军一幅画,被五妹妹知道了,便不依不饶起来。我知道五妹妹跟骆将军自小就亲近,可再怎么亲近也不该阻拦别人的正常往来。知道的是五妹妹跟骆将军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
唐善清话说道一半硬生生停住了,说这些足够了,后面的让他们自己脑补揣测去吧。
果然,在唐善清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萧氏的脸色就变了。话到最后,就连一直冷静的唐青罗也跟着脸色难看起来。
今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但大家闺秀还是很在乎的。萧氏早就为此事禁过唐青瑶的足,却不想唐青瑶非但没听进去,反而越来越过分了。
自家女儿为了一个男人撒泼,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早知道是因为这种事情,她宁愿唐善清就跟刚才一样什么都不说,自己认错领罚算了!
唐青罗也深知这点,尤其是她现在和端王府的婚事还没彻底定下,如果真要有闹出什么事来传到端王府,端王妃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门风败坏的事和端王府沾一点边的!
偏偏唐青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觉得身边有母亲姐姐维护,趾高气昂的抬起了下巴:“本来就是你弄坏了我的兰花作为补偿答应我在先,你既然敢出尔反尔,我就敢让你吃苦头张教训!”
“人情往来本来就是避免不了的,我可以赔偿五妹妹的兰花,却不能失了顺平侯的礼数。”唐善清道。
“什么礼数,你就是臭不要脸……”
“够了!”唐正林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唐青瑶怒道,“小小年纪,不知羞耻,你看看你嘴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平日里教你的端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唐青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委屈的要死:“我哪里错了,分明是她出尔反尔有错在先,你不去管教她却来管教我,她不过是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胚子,我才是你真正的骨肉,你却不向着我!”
“你还敢再说!”唐正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举着戒尺往唐青瑶身上落去。
萧氏想拦却来得及拦住,等挡在唐青瑶面前的时候,唐青瑶早就被打得痛哭流涕了。
“姓唐的,谁许你打我女儿的!就算她做错了事,要罚也是我来罚!”
“你若能狠得下心来,又哪会有今天!她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全都是因为你的不作为!”
“好一个不作为,你又做过什么!这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可曾管过半分!”萧氏怒火更胜,“是了,你现在是开始管了,凭着性子把庶女捧得比嫡女还高,唐正林,这就是你们顺平侯府的规矩?也难怪当初正妻还未过门,连庶子都搞出来了,真是只有顺平侯府才会做出那般低级下贱的事情!”
三言两语又翻出了二十年前的旧账,唐正林气的一口气没顺上来。
“我自知有错在先,凡事都依你,把家中一切交于你管理,你从不许我插手,现在反倒成我的不是了!”连道几声好,唐正林拍桌怒道,“既然如此,这个家再也不用你来管了!”
萧氏瞪大了双目,看着唐正林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如此,从今往后,这个家交由田氏来管!”
原本只是唐善清与唐青瑶之间的争执,现在却演变成这个样子,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唐善清,都惊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由一场闹剧开始,再由另一场更严重的闹剧结束。事实证明,在这个男权社会中,男性真的主导着所有的一切。哪怕唐正林从来没掌管过侯府的大小适宜,却还是一句令下收回了一切,将其中一部分事宜交给了田姨娘掌管。
唐青瑶被罚跪祠堂,抄写女德女戒一百遍,萧氏因此一病不起。说起来最幸运的,便是田姨娘了,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还是燕窝鱼翅馅的。
看起来仿佛对唐善清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然而,唐善清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一日午睡,唐善清像是又梦到了上一世,又好像不是。梦中是现在的延续,有偏向她的唐正林,气病了的萧氏,管家的田姨娘,还有骆吉文。然后,跟上一世一样,陆少卿出现了,陆远堂也出现了。却发生了一些她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和上一世是一样的。
再一次从万蛇噬骨中惊醒,唐善清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恍然。
上一世,这些事情可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从唐善清遇见了骆吉文起,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偏移方向!她一直想改变原本的命运,可现在,源头的节点还没出现,就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么,等待她的究竟是熟悉一切,还是未知?
此时,珠云敲响了房门,向她禀报道:“小姐,骆少爷来了,说要见您。”
唐善清愣了愣,揉揉眉心,道:“请他道外厅稍息片刻,我换身衣服立刻就来。”
珠翠伺候着唐善清洗漱更衣后,出了卧房,一阵微风拂过,让唐善清彻底清醒了大脑。
她到底在纠结个啥?她想脱离原本的命运,今后的一切本身便是一种未知不是吗?真是睡觉睡傻了!
许久没见唐善清,骆吉文内心是有些忐忑的。他可没忘了那天他是怎么气冲冲的摔门离去的,心中一时也摸不准唐善清到底会不会来见他。毕竟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正常人都是会避嫌的。
唐善清看见骆吉文的时候,骆吉文正摸着左手上的扳指不知道游神到哪里去了,就连她人来了都没发现。
唐善清轻咳一声,道:“骆将军。”
这一声差点让骆吉文从座位上跳起,骆吉文瞧见了唐善清,一双桃花眼闪啊闪,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的。”
“你都要走的人了,我若是连道别都不见,也太没礼貌了。”唐善清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的。”他可是刚跟顺平侯说完,哪里都没去,直接来了安平院。消息就算传的再快,也不会这么迅速吧。
唐善清笑笑,问:“虽然骆将军脸皮是厚了些,可顺平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却是不信你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的。”
骆吉文轻笑,道:“一切都瞒不过善清妹妹啊。”
唐善清不予置否。
想象中的尴尬并没有出现,气氛轻快的不得了。骆吉文一想自己以后再见唐善清,怕是没这么容易了,心中就有些失落。
骆吉文看着唐善清半响,认真道:“我走了,你要处处小心,若过得不好,尽管派人来给我送信。”
唐善清调笑道:“说得好像我碰到什么难处去找你,你就能为我做主似得,难不成你堂堂骆将军,还能带人闯入顺平侯府插手别人的家事不成?说带地,你不在顺平侯府给我添麻烦,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说起来,骆吉文明知道唐青瑶喜欢他,还偏偏老来招惹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兴趣,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骆吉文。
骆吉文没跟着调笑,反而一本正经道:“我虽然不能随便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却不见得不能帮你。总是能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唐善清一怔,心中有些感动,骆吉文是真的在为她担心的。
不由软了口气,柔声道:“放心吧,我自己回保护自己的。若真到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会麻烦你的。只要到时候,骆将军不要见死不救就好。”
“你的事情,我不会见死不救的。”骆吉文看着唐善清,认真道。
骆吉文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平日里身上那股子轻浮劲全都不见了,唐善清仗着自己活过几世,再加上骆吉文在她面前也一直是笑嘻嘻的没个正行,就一直将骆吉文当小屁孩看,眼下,却真正意识到,骆吉文已经是个有担当的成年男子了。
因之前的事件,两人不好再相处时间太长,又说了些话,骆吉文便离开了。第二日一早,骆吉文便搬回了骆家居住。就像他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一样,仓促的来,又仓促的走。
要说顺平侯府现在醉春风得意的,莫过于田姨娘了。在刚得到消息的时候,田姨娘还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做着梦呢。直到唐青钰悄悄拧了她一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百般欣喜的接过了管家的大权。
田姨娘从未想过,自己年轻都不敢奢望的事,人到中年却全都得到了!她现在身负唐正林的宠爱,又有管家的大权,再看往日耀武扬威的萧氏现在的下场,田姨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拔高了一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天爷总算待她不薄,也轮到她能享一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