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的剑太快了。

第一片雪花落下，第二片雪花还在半空盘旋。

他的剑距李一眉心，咫尺之遥。

“为何不躲？”

剑悬而不动，人静立雪中。

燕丹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人影。

曾几何时，他的剑同样落在那人眼前。

那人和李一一样，眼中剑和眼中人，恍恍惚惚化为一体。

“因为这一剑，你伤不到我。”

“我比你还懂你的剑！”

如果说，李一第一次和燕丹交锋时，后者那诡秘的剑术被他学走三四分。

那么，此时此刻，燕丹剑法的十之八九，已被李一窃取！

雪大了，雪声如同惊涛拍岸的浪声。

李一和剑，一同消失在雪中。

消失在燕丹的剑下。

雪，一片，两片，三片，四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悉数飞入剑光中。

燕丹露出惊色！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曾在无数次噩梦里，被这种窒息的、压迫的恐惧一层一层吞没。

他在梦中濒死而绝望地呐喊，在那个空洞无物的世界里。

他被放逐，被遗弃。

他不知道是雪停了，还是自己失聪了，弹指间，周天万物死寂的静默扑面而来。

剑光消失，雪花纷纷落下。

落在他的发髻，两鬓，鼻翼。

落在他颌下的剑锋。

渊虹抵住他的喉咙。

“这一剑，我看到了我的剑法。”

燕丹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你的剑中，有我的剑？”

他蓦然想起，当日秦国剑术比武大赛。

盖聂的无剑法——百步飞剑，竟被这人一眼学会。

那是他亲眼目睹的！

“你可真是一个怪物啊！”

燕丹内心百感交集。

世怎会有这样的剑道奇才？

李一哈哈大笑。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燕丹作为活生生的剑靶，以亲身体验告诉他。

这一剑，根本难以抗衡。

因为你的意志，已被这一剑摧垮！

“天外飞仙，可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啊。”

燕丹失笑道：“我恐怕是第一个没有死在这剑法之下的人。”

李一道：“你说得对。你的剑法，叫什么名字？”

燕丹道：“夜无痕。”

李一道：“燕丹兄，你的‘夜无痕’，被我学走了。刚才那一剑，是先‘夜无痕’，后‘天外飞仙’。哈哈。”

“所以，你根本接不住。我比你更懂你的剑。”

不知他是不是成心捉弄燕丹，故意将击败王贲一事也说了出来。

燕丹连连长叹，感慨技不如人。

“太子殿下，何人与你论剑啊？”

小亭之外，一个臃肿肥硕的胖子，在侍从搀扶下，缓缓走来。

“这便是我要向你举荐之人——燕国雁春君。”

燕丹向李一介绍了来人身份。

“这位是？”

雁春君从满脸横肉中艰难挤出笑意。

“秦国第一剑客，嬴政首席剑术教师李一。”

燕丹淡淡一笑。

“什么？”

雁春君吓得仓皇失色，几名侍从连忙将他保护其中。

燕国下，谁人不知李一威名？

杀荆轲，败盖聂，伤太子，胜王贲。

一剑杀六人，震慑天下宵小，亡六国不臣之心！

在渤海郡，这是一个仇恨的名字，也是一个禁忌的名字。

雁春君岂能不怕？

“李兄是我的朋友，雁春君无须担忧。”燕丹好生安抚。

雁春君大为困惑，李一重创燕丹，以至于燕国下以为太子死于李一之手。

现在二人化敌为友？

在燕丹不懈解释下，雁春君总算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他不比燕丹、李一二人内功深厚，足以抵御严寒，侍从搬来数盆炉火，放置左右取暖。

“王翦将军突发恶疾一事，不知雁春君可有耳闻？”

李一开门见山问道。

“这......”雁春君迟疑半晌，没有作答。

燕丹以眼神示意他，又道：“但说无妨。”

“两个月前，有一帮刺客秘密潜入燕王行宫，不过他们不是来行刺，而是来盗窃。”

雁春君缓缓讲述一宗秘闻：“故老相传，燕国国宝，为历代燕王所持。”

“这群刺客正是为国宝而来，谁知燕王不在宫中，刺客中有一人被擒获。在他的脸，发现了秦国黥纹......”

李一打断他道：“刺客是秦国人？”

雁春君：“非也，而是在秦国受刑之人。”

黥刑便是在脸刺字，涂墨炭，此后再也清洗不掉，作为犯刑之人的标志。

“后来发现，他们都是秦国噬牙狱中的死囚......”雁春君补充道。

“噬牙狱？”

李一心中叹道，牵扯的线索越来越多了。

而这也充分说明，无数人暗中觊觎燕国国宝！

秦王嬴政，正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