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
半跪在议事厅的刘御,听到有人叫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只见张帅和陆城主正坐在他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其中陆有风的身上缠满厚厚的绷带,看样他竟受了伤。原来,昨夜北魏攻城时,议事厅率先受到一群黑衣人的攻击。护卫死伤惨重,而且陆城主还被人刺伤。但在张帅和孙佥事神威下,众人还是击退了来犯之人。
剩下的黑衣人见未能出奇制胜,便转而去了旌帅府,意图抓住张维诺作为人质,并以此要挟张帅。而需要坐镇指挥的张帅,和有伤在身的陆有风不能出战,只好孙思正亲自前往营救,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你身为戊行乙卒卒长负责驻守北门,但敌人攻城期间,竟然擅离职守,险致北门失守,你可有话要说?”陆有风看着眼前半跪的刘御,义正言辞的说到。刘御本想张口辩解,但话到嘴边他却没有开口。昨日,他确实没有承担好自己的职责。众多的战友也确实因他的失职而战死沙场。
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御,陆有风的嘴边竟微微抽动了一下。“好,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依军法处置!来人啊,拖出去。”就在陆有风准备治罪时,张雨晨伸手示意,打断了他。思虑良久,张帅才下定决心道:“刘御免去卒长职务,暂且压入牢房。”听到张帅的决定,陆有风似有不满,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帅抢先说到,“陆城主,我们还是先铲除内奸,再议其他吧!”说完,张帅挥手示意,两名军士将刘御压了下去,送到牢房收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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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时间匆匆而过。两天内,虽然北魏再未攻城,但众人深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以往的军中好友曾来探望刘御,将这两日扶风城的情况告诉给了他。自刘御入狱后当日,扶风城内找出十几名内奸,据这些人交代,行刺的黑衣人是由北魏一个叫做“暗”的组织派遣而来,但除了代号,这个组织的一切成谜,无人得知。再无任何有用的消息后,张帅命人将这些内奸吊死在扶风城内,以震慑其残余党羽。而子意刚痛失父亲,又闻刘御入狱,几次三番想要冲进狱中与他相会,奈何均被狱卒挡了下来,无奈只好回到佥事府为父亲守灵。
这两天中,刘御也时常设想,如果当日自己没有离开北门,如果自己再早一些赶回来,也许袍泽的命运将会截然不同。憨厚的石磊还没有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活泼的王新良还未成亲,但他们的人生就在那晚画上了句号。
往日与众人的一幕幕不断涌上他心头,刘御的心中似有一块巨石堵在胸口。在内心中,刘御不断拷问着自己,
“自责么?”
“深感愧疚!”
“难过么?”
“痛心疾首!”
“后悔么?”
“……”
“绝不后悔!”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也许子意就此香消玉殒,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子意受难,所以哪怕让他再选一次,他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奔向旌帅府!
刘御的心中对着死去的袍泽们呐喊:“既然世上没有两全法,那我只能选择心之所向,而选择的后果我也一力承担!兄弟们,放心的去吧,从今往后,我刘某便为你们而战,你们的家我来照顾,你们的城我来守卫,你们的信念我来传递!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地下相会,到时,我在亲自到你们负荆请罪!”
一念至此,刘御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身处牢狱的他,竟席地而坐,修炼起来。他深信总会有朝一日离开此地,重回战场,横刀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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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刘御缓缓的睁开眼睛,地面不断传来的震动,预示着北魏已经再一次发起进攻。缓缓的,刘御又闭上了双眼,因为他知道,时机尚未成熟。任凭号角声、喊杀声、惨叫声传来,刘御一直不为所动,只有周身不断涌来的火木劲气,一直围绕着刘御,不断凝实。
一个时辰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布满了扶风城的四周,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都堆积着大量的尸首,鲜血已经彻底的将扶风城染成了狰狞的红色。
这时,牢狱的大门被一下子推开,一个亲卫急急跑进来,边跑边喊:“刘御何在?”听到有人叫自己,刘御楠楠自语了一句,“终于来了!”便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如闪电般蓬勃而出,竟让亲卫睁不开双眼。“刘某在此,何人找我?”刘御站起身来,双眼看向亲卫。看到生龙活虎的刘御,亲卫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回过神来,亲卫双手一拱拳说到:“张帅有令,命刘御即刻前往北门,死守城门!”早已蓄势待发的刘御起身领命道:“诺!”
离开牢房后,刘御如疾驰的猎豹,转瞬间便来到了北门处。破败的城门已经无法阻挡汹涌而来的敌人,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狱般的场景并未让刘御有丝毫的动摇,浓厚的鲜血反而让他有点兴奋,“兄弟们,黄泉路上慢点走,我来了!”抱着必死信念的刘御,劲气化刃杀了过去。
拳势迅猛,兼势大力沉,刘御每一拳打出,便有一人应声而倒。在惨烈的肉搏中,他如恶鬼现世,疯狂的收取着敌人的性命。迅猛的拳风带着炙热的温度,一个又一个的脑袋被刘御砸碎,红的、黄的,溅满他本就被鲜血染透的甲胄上。刘御不知道战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只有张帅的命令萦绕在他的脑中——死!守!
“张帅对我如此信任,我定然不能再负张帅所托!”刘御稍稍缓了一口气,再次冲入敌阵,一朵朵血花在敌阵中绽放。刘御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厌其烦的将扶风破魔拳打出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萦绕的红青色五行劲气已经开始变的稀薄,由于缺少劲气的支撑,右臂化形的劲气从刀刃,变成短剑,又变成拳刺,到如今的指套,只有一层薄薄的劲气围绕在他的右拳之上。
但即便如此,刘御依旧坚守使命,已经有些颤抖的双拳,仍在坚定的挥舞着。只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让他没有了辗转的空间;粘稠的血液,也让他的步伐不再沉稳。
周围的敌人仍源源不断的赶来,而刘御的战友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1000人…300人…80人…18人…直到现在,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屹立在这尸山血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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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打退一批敌人的援军后,刘御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已无再战之力,连番的战斗已经耗光了所有的劲气,但张帅死守的命令,时刻在提醒着他要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已经脱力的刘御,坚挺的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批敌人的到来,只有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张张面庞,能让他心情稍缓。
“子意,可惜我还有很多话没对你说…”
“葛大哥,希望你能有朝一日重振神拓门…”
“维诺,相信你总会有一日子承父业,名扬天下…”
“……”
冲锋的号角打断了刘御的思考,眼见徐徐走来的北魏军士,他站直了身体,大吼了一声:“我镇西旌将士何在?”空旷的城内,满是回声,但却无人回应…刘御心有不甘,再喊了一遍,“我镇西旌将士何在!”但除了北魏军士列队前进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北魏士兵,刘御淡然一笑,捡起地上已被鲜血染红的梁国旗帜背在了身后。他强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回应自己的呼唤,他大喝一声:“梁国镇西旌刘御在此,奉张帅命,死守此门。尔等竟敢犯我梁国天威,纳~命~来!”话到最后,刘御竟迈开有些颤抖的双腿,舍生忘死的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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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刘御的影子被拉的好长。一个人背负了一个旌、一个城的命运,人在,旗在!旗在,城在!心无旁骛的刘御只想着张雨晨的命令——死!守!不死便守下去!守下去便不死!为了保证子意的安全,为了不负张帅的期望,为了继承死去袍泽的意志,刘御骤然加速,一往无前!
似乎感受刘御的决绝,许久不见的神秘劲气终于再度出现,自神阙**两股劲气激射而出,上至承浆穴,下至曲骨穴,神秘劲气将刘御之前受伤,但经过温养的23处穴窍一一开启。红青色的光芒逐渐在这些穴窍上亮起,犹如长龙般矗立在刘御的身前。就在这条长龙亮起的刹那,刘御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状态。他感觉周遭的时间似乎变得缓慢,疼痛似乎在减轻,伤势得到压制,连消耗的劲气也得到迅速补充。
刘御再不迟疑,马上运气至右臂,红青色的劲气竟幻化成一尊狮头、鹿角、虎眼、龙鳞的异兽,牢牢盘踞在他的右臂之上。刘御冲拳而出,拳风刺破空气,犹如异兽怒吼般呼啸而来,身前数十人,竟被刘御的拳风打得粉身碎骨。见敌军前阵被破,刘御乘虚而入。不断挥舞着有如千钧之力的拳头,任何挡在他身前之人,都被他的拳风撕得粉碎。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刘御也不在乎所谓招式,只是将拳随心而发,配合不时爆发的劲气,往往一拳出去,便有十数人一命呜呼。数百人组成的战队,竟被刘御杀得七进七出!
激战正酣的刘御突然福灵心至,双腿左弓右蹬,双手向后伸展,将剩余的全部劲气都集中在双臂之内。霎时,异兽的虚影自刘御的身后显现出来。狰狞的面目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毁。就在刘御拳势正盛之时,他轰然打出双拳,身后的异兽虚影如同活了过来,张开獠牙,一声长啸,直冲敌阵。异兽所过之处,人畜皆被烧成木炭,鬼哭神嚎的声音逐渐在敌阵中响起。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刘御的惊天一拳,彻底击碎了北魏进攻的决心,无论对方的军官如何的惩罚,吓破了胆的北魏军士疯狂逃窜起来。见事不可为,撤退的号角终于响起。听到号角后,北魏军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遍地的尸体。眼见敌人退去,刘御并未追击,反而负手而立,背后梁国的旗帜迎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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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敌人终于消失在眼前,刘御从奇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失去了状态的加持,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被压制的伤势也愈发加剧。噗的一声,刘御的周身喷出一层血雾,再也支撑不住的他,又一次到了下去。
只是,刘御原本红绿蓝三色的劲气,蓝色却渐淡,终消散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