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本科毕业不想读研就得找工作。

高云朗认为古人说的有理，所以他现在坐在聚光灯下，接受对面六位面试官的询问。

其他同学忙于参加校招或是投简历，找关系的时候，高云朗接到一个电话，让他第二天去某某涉外劳务公司去一趟。

涉外劳务公司，有送人去邮轮上当服务员的，也有去迪拜干麦当劳的，就是劳务输出中介而已。

虽然工种一般都是卖劳力的服务业，不过去见见世面也好，魔王还能去麦当劳，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云朗来到面试地点。

只是这六位面试官着实面相奇特，他们分别长的很像课本里的宙斯、寺庙里的佛祖、道观里的玉皇大帝、教堂里的耶稣、埃及神庙里的太阳神拉，以及一个头顶着牛角帽的家伙，其他人叫他奥丁。

难道这个公司是可以随便玩cosplay的？

讲究！

高云朗同志身在三次元，心在二次元，非常迅速的接受了公司文化。

以前他可听说过不少奇葩的面试题，

为了测试面试者的抗压能力，什么奇怪的招都能出，比如故意在地上扔一张纸，看面试者会不会主动捡起来，美其名曰测试主人翁精神，还有当场要求吹掉一箱啤酒的，称之为测试社交能力。

不就是陪你们玩cosplay吗，这个我行的！

高云朗精神一振，准备见招拆招。

“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好像宙斯的面试官威严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等等，这个开头怎么跟说好的不太一样？第一句话不应该是“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那不需要介绍更好，昨天晚上现编的英文自我介绍磕磕巴巴，说出来也丢人。

高云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宙斯又继续说：“让你在人间界这么多年，你并未向我们任何一人诚心忏悔。”

呃？？？

等等为什么要忏悔，活了二十二年，干过的坏事算下来，也就抄作业、小考作弊、上课请朋友代点名、翻墙头、扯女生辫子……还不是掀女生裙子，至于要忏悔吗？

这些事加在一起，也就屈指可数，而不是罄竹难书。

见他仍是一脸懵逼，耶稣和蔼的问道：“你去过教堂，向神父忏悔你的罪吗？”

高云朗摇头。

佛祖和蔼的问道：“你有去过寺庙，在佛前点过灯吗？”

继续摇头。

玉皇大帝问道：“你在下元节曾经祈求消灾解厄吗？”

上元节是元宵节，中元节是鬼节，还有下元节？？？

高云朗脸上的表情就写着没有。

埃及的太阳神拉，根本问都不问，就算是现在的埃及，效忠的对象也早已不是它了。

宙斯与奥丁显然也知道自己在现代社会里的地位，没有继续问。

高云朗赶紧说：“我曾经想向宙斯和奥丁效忠来的！”

“什么时候？”这两位大神显然自己都没想到。

“就是在看《圣斗士星矢》的时候，不管是雅典娜，还是希露达，我都喜欢，难以取舍，所以，我都买了她们的手办。”

宙斯的女儿雅典娜，奥丁的使者希露达……四舍五入，等于向这两位大神效忠了。

高云朗觉得自己逻辑通。

两位大神觉得这很不OK。

玉皇大帝与佛祖互相谦让一番之后，佛祖告诉高云朗：“你的罪孽深重，被判劳改之刑。”

等等，不是在玩cosplay吗？

他们难道不是为了年底的公司年会活动随便抓个候选人在练习吗？

还有劳改？

难道，这里其实是黑中介，专门抓壮劳力去挖煤的？

高云朗将手伸进口袋，此时他很庆幸提前设好了一键呼救功能。

刚刚按下去，就听见佛祖呵呵呵的笑起来：“由于你的行为，导致青山市多出了很多神灵，过多的神口将会导致时空的紊乱，因果轮回，唯有你，才能将一切修正。”

“到青山市，好好忏悔吧。”一道灵光闪现，高云朗便晕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仿佛看见宙斯与佛祖击了个掌：“计划通！”

·

“市政官大人早上好。”一个全身上下透着妩媚气息的女性出现在高云朗的面前。

她身材极佳，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脸若桃花眼如秋水，黑长直的头发垂在脑后，随着她的步子摇晃着。

跟着一起摇晃的，还有几条蓬松张扬的狐狸尾巴。

高云朗一脸懵逼的半睁开眼睛，忽然松了口气。

一切都是作梦，不作梦，世上哪有长尾巴的女人，还这么多。

女声没有提高声音，仍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市政官大人，该起来了。”

唉，好吵，高云朗抬手就对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重重拍下去。

“啪！”

好了，总算把闹钟关掉了。

高云朗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忽然，他身上刮起了一阵狂风，急速流动的空气带着些微的凉意刺激着高云朗的所有感官。

这熟悉的感觉是……掀被子！一定是寝室老大干的，他对跑操点名看的特别重，叫不起人就掀被子。

“你帮我点个名，我再多睡一会儿……”高云朗闭着眼睛，抱紧了被子。

下一秒，他与被子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下他完全醒了。

“你是什么人！”高云朗抱着被子大叫。

长着尾巴的女人冲他一笑：“我叫玉媚，是您的生活秘书，以后由我来照顾您的生活。”

“啊！！！！九尾狐！！”高云朗大叫。

玉媚娇羞的扭动腰肢：“讨厌啦，人家只有八尾半呢。”

·

直到坐进办公室，高云朗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对着自己又掐又打，还把玉媚端来的一杯水泼在自己头上，想让自己醒过来。

最后他一拍脑袋：“对了，说不定这是一个死了就会醒的梦！”

他爬上窗台的一瞬间，领子被人揪住，从窗台上拖了下来，又按在椅子上。

“嘭！”一大捧厚厚的资料落在他的面前，桌上的笔与文件筐跟着跳起，又落下。

玉媚温柔一笑：“市政官大人精神真好，今天的工作任务很重哟，这些都是本市的重要信息，请市政官大人全部看完。”

多年以来，高云朗做的都是清明梦，只要他开始做梦，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且随时随地可以睁开眼睛结束梦境。

只要他想，就可以在空中飞，

只要他想，就可以在水里呼吸。

可是他刚刚已经试过，一切都与在现实世界一样。

甚至他还用力拔了一下玉媚的尾巴，的确是结结实实长在尾椎上的。

挨耳光之后的痛感也是真的，在梦里不可能这么痛。

现在看来，也只好接受现实了。

高云朗，距离高考已经过了四年，而现在，他又一次感受到高三那一年，被书本围城的感觉……

第一本是青山市人口情况，全市有60%的常驻人口是各种神话传说里的鬼神精怪，30%是从事不普通职业的普通人，比如驱魔人之类的，还有10%是流动人口，一般是穿越的时候走错路，掉下来的。

第二本是青山市的历史，原来这里是五维空间的缝隙，是连接着异界的通道，以前没人管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都会出，也时常有妖魔鬼怪从这里去普通人住的人间界搞事，后来全世界的神灵觉得不能这样，于是每年会从不同信仰的国家挑选轮值市政官。

原来市政官是一个高尚的职业？可是为什么在那六个人嘴里，却说的跟劳改似的。

玉媚眼珠子转了转：“因为您与众不同呀。”

根据玉媚所掌握的内容，高云朗从小就喜欢各种投机取巧的封建迷信活动，把他能找到的东西，都当成神来许愿，许愿多拿零花钱、考试通过之类。

到后来，更是疯狂的“转发这条锦鲤”“转发这只凤凰”“转发这团火焰”……

“有些人呀，表面上是个无神论大学生，背地里比农村老太太还迷信，嘻嘻。”玉媚用手指在自己脸上刮了两下，冲他做了个鬼脸。

神灵的产生，用科学的解释就是“相信的人越多，就有更大概率让信徒的梦想实现。”一万个信徒里有一百个达成梦想，这一百个人现身说法，感觉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如果再把基数放大，达成梦想的信徒又是能说能扯的，一个人能抵一个宣传部，那就更不得了。

而在神界自己的规则来说，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心灵的寄托，愿意寄托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具有灵性。

所以才有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的说法。

每一炷香都代表着业绩。

没有人祭拜的神灵，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彻底被人遗忘。

“可是，为什么我家的鸟和植物也成神了？只有我一个人向它们许过愿，这也可以？！”高云朗拍着桌上厚厚的《待处理神灵名录》，放眼望去一片自己的名字：

虎皮鹦鹉一只，因高云朗而成神。

盆栽仙人球一只，因高云朗而成神。

……

他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物件的神力耗尽，回归正常的生物状态，不然人口大爆炸人受不了，神口大爆炸神也受不了。

玉媚轻轻咬着嘴唇，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地球上的男人，还能是什么？地球上的穷男人？地球上长的还不错的穷男人？”高云朗认真的给自己定位。

玉媚忍不住笑起来：“您真会说笑。您可是自混沌未……”

“裤叉！”刚刚还阳光灿烂的蓝天，忽然阴云密布，从云端打下一道紫色的闪电，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玉媚的脸色骤然一变。

高云朗还在追问：“混沌什么？”

“你来的时候，馄饨还未包，现在我去看看，应该已经下好了。”玉媚匆匆说完，一溜烟的逃走。

高云朗继续看着青山市概况，本市主要功能是交通枢纽，也就是停车吃饭的地方。

这里的灵气环境特殊，就算是冥界最为卑微的游魂，想去灵霄殿转转，只要借道青山市，就可以达到目的。

东方与西方的神灵，正常情况下，需要外交照会才能进入不同信仰所笼罩的地区，办理时间长，且有被拒的可能。

在青山市，统统都可以。

“这是偷渡口岸啊？”高云朗陷入沉思，觉得自己好像在金三角做boss。

市政官的职责就两个字：稳定。

打击偷渡客，不让青山市的市民闹事。

桌上还有一份《市政官考核说明》：

权利：在青山市可以使用一切手段。

责任：在下一次的考核中，青山市的稳定值达到优秀。

义务：把自己召唤出来的神神怪怪都处理掉。

“靠，手段，我能用什么手段？”高云朗很烦恼。

他打开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跟着清新空气一起来的，还有一股强劲的水柱。

“卧槽！”他本能的用双手挡在面前，等了半天，水柱却没有喷到他的身上。

睁开一看，一块巨大的玻璃凭空挡在他与水柱之前。

“对不起，我们在清洁市政厅外墙，请关好窗户！”几条头上长着龙角的清洁工站在楼下向高云朗挥手。

现在高云朗没心情管清洁工，他将窗户关上，看着眼前的玻璃：“你是……”

“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小学时候教室里的玻璃窗呀！”玻璃是个男人的声音，却一脸娇羞的样子，不愧是“玻璃”。

“您当初向我许愿，希望班主任隔着我，也看不见教室里的情况，您忘记了吗？”

高云朗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以前班主任特别喜欢在上其他课的时候，隔着教室后门的玻璃往教室里看，谁在说话，谁在偷看闲书，都会成为写检讨、请家长的把柄。

在写了两次八百字的检讨之后，高云朗真的特别诚心的向后门玻璃祈祷过。

“被大人赋予灵性之后，我就被灵力统一管理委员会带到青山市，说要等到有一天，您再次需要我的时候，我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玻璃有些不好意思，“这次能为大人效劳，我真的十分荣幸，大人，告辞了，如果将来，您回到母校，就来看看我……”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