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里担忧,眼珠子一转去见了魏老夫人,老夫人听罢却是冷笑连连,
“你不必担心,便是皇家也没有插手人家事的理儿,那方氏生不出儿子来,难道要我魏家绝后么?方皇后若是真敢做了,只怕这天下人都要唾弃她!”
这厢两人待到魏九龄下了衙门回来,还未等与他细说,宫里便来了旨意,张氏这时也顾不得装贤惠了,在魏九龄身旁柔声道,
“爷,夫人今儿一早便在您后头进了宫,只怕是去皇后告状了”
魏九龄闻言大怒,
“这方氏倒底是想做什么?”
这家务事她倒还敢捅到外面去,也不怕丢脸!
这厢气急败坏将官衣穿好,高声吩咐了人备车,急忙忙进宫去,他前脚走,后头方琳琳便回来了。
魏老夫人得知消息便派了人来召,方琳琳淡然道,
“去回了老夫人,我稍后便到!”
自己却去了后院见女儿,
“芙儿!”
魏芙今年七岁生得玉雪可爱,很是聪明活泼,相貌与魏九龄相似,性子却是肖像方氏,
“母亲!”
见方琳琳进来忙提了裙子,蹦蹦跳跳过来,
“母亲,您进宫去见皇后姨母了么?为何不带上芙儿?”
方琳琳抱了她笑道,
“我的儿,今日母亲去宫中见了你皇后姨母,以后你就进宫去与皇后姨母在一处,与你表姐萧城公主住在一块可好?”
魏芙闻言眼睛一亮,
“真的么?母亲您说的是真的么?”
方琳琳点头道,
“母亲说的自然是真的!不过”
她蹲下来直视女儿的双眼,
“不过以后你怕是要少回这府上了,见不着父亲,也见不着祖母了!”
魏芙想了想左右瞧瞧,凑到母亲耳边轻声问道,
“母亲,那以后也不用见张姨娘和小弟弟了么?”
方琳琳点了点头,
“嗯!”
“那好!”
魏芙笑了,搂着母亲的脖子悄悄道,
“母亲,芙儿不想见他们,芙儿喜欢皇后姨母”
方琳琳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
“好孩子,母亲今儿先走,明儿你皇后姨母自会派了人来接你,你在家里乖乖的,好么?”
魏芙虽是小孩儿,却是自母亲的语气神态之中觉察到了端倪,仔细打量着母亲脸色,
“母亲,你去那里?”
方琳琳笑应道,
“母亲要从这府里出去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母亲今儿早些出去预备宅子!”
方琳琳在京郊也有一座陪嫁的庄子,随近田园果林、山地河流倒是一样一缺,每年的产出应是够她一个人嚼用的了!
想当初她嫁入魏家时因着双亲并不满意这门婚事,自己性子上来连预备的嫁妆也没有要,只是拿了祖母的私下里给的庄子便嫁到了魏家。
那庄子原是在豫州足足有两百亩地,这些年来供着魏家大小吃穿,又供了魏九龄读书,后头小九儿登基做了皇后,方琳琳便又将手里的金银首饰变卖之后,托了小九儿在京郊买了五十亩,现下这处倒是成了自己最后的落脚之地,而那两百亩地早就为了魏家卖的差不多了!
以方家如今的权势要养她一个大归的女儿自是没有半分为难,更何况还有一个小九儿在呢!
只是当年她一心闹着吵着要嫁魏九龄,上吊抹脖子的叫嚷着,
“九龄他必不会负我!便是他负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尤!”
现如今年过八载这耳光便自家打在自家脸上,真是打得啪啪作响,你让她如何好意思再回方家去!
京郊那庄子也好,清静自在躲在里头避风躲雨,自有小九儿给她挡着!
方琳琳搂着女儿苦笑一声,
“这也是亏了小九儿,要不然当靠着自己也不知日子成什么样子!”
方琳琳与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安抚好女儿后却是回到自己房中,把身边的人都叫了进来,坐在上头目光扫过面前众人道,
“我今儿也是开门见山,不与你们绕弯子,我打算着与魏九龄和离,你们若是愿跟我走的,便同我走。不愿走的我便一人留上二十两银子,你们在这魏家好好过活就是!”
众人一听却是扑嗵一声跪到地上,
“夫人,我等愿随夫人去!”
都是夫人跟前的人,若是夫人真走了,便是那面甜心苦的张姨娘当家作主,自己这一干人还能落到好处么?
他们这些下人们眼明心亮,早就瞧出来大爷如今宠妾灭妻,夫人的院子已是近两年没有进了。
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都是从方家跟着来的,这么些年早明白了方氏的脾气,若是落到旁的人家后院,有的正室夫人要嘛打落牙齿和血吞,要嘛装贤惠,强装着笑颜接那小的进门。
可是自家夫人对大爷瞧得重,这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又是个硬气的不愿去求着那变了心的男人回心转意,就这么熬着,熬到现下也是个头了!
这厢跪在地上对方氏道,
“夫人,我们都是陪嫁过来的,不跟着夫人还跟着谁去?”
方琳琳见状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
“好!即是如此,你们便将细软贵重的东西收拾了,我即刻便去老夫人那处,把事儿说明白了,我们就走!”
这厢却是身后带了两人去了那魏老夫人的院中,魏老夫人早已等得怒火万丈见方氏进来不由将桌子一拍,
“彭”
“方氏,你如今是要反了天么?长辈相召,你竟敢拖到这时节才来,再晚些莫非还要我管饭不成!”
方琳琳进来堂上瞧了瞧魏老夫人与她身后站着的张姨娘,也是不行礼了,面上一派平静,上前一步道,
“老夫人不必发怒!您自此之后也不必管妾身的饭了!今日妾身进宫已是禀报了皇后,要与魏九龄和离!待到魏九龄回来妾身便不再是这府里的人了,老夫人以后保重吧!”
魏老夫人闻言一惊疑是自己听岔了,拿手指点着她道,
“你你你你说什么?”
方琳琳应道,
“魏老夫人,妾身已是禀过皇后要和离,老夫人以后还是自家保重吧!”
瞧了瞧张氏,却是眼露不屑转身道,
“老夫人自己个儿用饭吧!”
回到院中收拾妥当,将那些笨重不易搬动的收入箱中,贴上封条,首饰细软便收入包裹之中随身带着,待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魏九龄惨白着一张脸进来了,见这屋中人忙忙碌碌的情形,
“方方氏,你你是当真要与我和离?”
方琳琳见他一头冷汗,脸色发白,双眼之中尽是慌乱惊惧,却是没有半分心疼留恋,心下一痛,脸上却是微笑道,
“即是冲我那皇后妹子开了口,难道还会耍着人玩儿么?”
魏九龄立在那处半晌咬牙道,
“你以权压我,我无话可说,和离书我已是在宫中签下,随后便有宫中的太监过来,你今儿晚上就给我走!”
方琳琳闻言又是一笑,
“放心,这处地儿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只是”
她过去拿了桌上的册子转身给他,
“你瞧瞧,这上头是我自嫁入魏家来所记载的账目,里头详细记载这几年来家中的用度开支,你的俸禄多少,我每年贴了多少都一一清楚,你也需签字画押才是!”
魏九龄接过来翻看,良久却是脸色阴沉,
“这册子我不能签字画押!”
这么些年来方氏用嫁妆供着魏家,魏九龄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从未想过方氏有一日会与他和离,即是相处一世的夫妻,钱财之上又何必分得一清二楚!
方琳琳道,
“你不签也成!便将这账上的银子算一算,还给我吧!”
魏九龄仔细看了看数目脸上一变,涩声道,
“方氏,夫妻一场,你为何要这般狠?”
方琳琳笑道,
“你在任上得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在那张氏手里,我也不想问不想管,不过如今即是要和离,我总得把我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才是!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找我妹子,我明儿一早到临州州府衙门击鼓去!”
魏九龄立在那处一张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再由青变黑,良久才狠声道,
“好!我魏家也不欠你的,你等着我现下就给你拿银子去!”
方琳琳点头,
“好!”
魏九龄自与那张氏纠缠到了一处后,手里的银子大半都给了张氏,后头张氏生完儿子后,更是每月里只给正室那点子俸禄,其余真正的大头全数入了张氏的手。
现下魏九龄回来要银子,张氏虽是肉疼但一想到只要方氏一走,自己便是这宅子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当下也很是痛快的搜箱翻柜将银子给凑了出来。
“给你!”
魏九龄将银票并一些金银首饰扔到了桌上,方琳琳笑着点了点头,
“好!鸳儿,好好点点,可别少了!”
夫妻两人立在这处,一个神色平静,却是心头流血,一个面色涨红,额头青筋乱跳,只觉得一把火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想到前头入宫里方皇后将那和离书扔到他脚下时,那高高在上鄙夷不屑的神情,魏九龄就恨不得将眼前这女人立时赶出府去,从此再不用忍受她张扬娇纵的性子!
“夫人,已是点清楚了!”
方琳琳闻言点了点头,
“好!即是这样,我们走吧!”
转头冲着魏九龄淡淡道,
“即是如此,一别两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好自珍重吧!”
说罢带着自己的人毫不留恋的离去,只留下那魏九龄呆在原地脑子里只是不断的回想着,
“男婚女嫁!男婚女嫁她这是想嫁谁?怪不得怪不得,她能这么干脆的和离说不得早就寻到下家了!”
一想到方家的权势,便是再蘸的女儿也能嫁出去,她那姑姑不就是再蘸之妇么!
好啊!好啊方琳琳,你这不守妇道,水性扬花的贱货!
这头方琳琳出了魏府,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连夜出了临州城,到自己那庄子上落下了脚。
离了魏家的日子初时几日确是难熬,这么些年来她放下大家小姐的架子,为魏九龄操持家务,养育女儿,侍奉老母,却是没有一刻松懈下来,似这么猛得闲下来,倒一时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了!
就这么每日里在庄子里吃了睡,睡了吃,隔了一月却是迎来了两位连袂而来的客人,
“老八!”
“八妹!”
却是远嫁到蔺州与惠州的方欢欢与方喜喜,方琳琳乍见两人便是一愣,只当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忙抬手揉了揉眼,
“你你们”
早已嫁作人妇又生育了一双儿女的方欢欢几步过来一把抱了她哭道,
“傻妹妹,你怎得这般傻,有什么事儿也不知同姐妹们讲一讲,也亏得小九儿写了信给我们,若是不然我们还不知晓这事儿呢!”
方喜喜也过来拉了她的手哭道,
“方琳琳,你在家里的脾气都到那儿去了,怎是一个狐媚子就让你败下阵来了!”
方琳琳闻言心里那点子委屈终是暴发了出来,抱着方欢欢哭道,
“我那还有脸你们讲,我当初要死要活都要嫁给他,如今他有了新人忘旧人,我又怎么好脸再转头跟你们讲!”
方喜喜气道,
“那也不能这般便宜了一对狗男女,有小九儿给你撑着腰你还怕什么!”
方琳琳道,
“我一腔真情都托到了他身上,已是被伤透了,再纠缠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离了那家里,落得个清静!”
“清静!什么清静,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儿你这不是图清静,你这是在等死!”
姐妹三人抱头痛哭一场,相携进到屋子里,方欢欢道,
“我们接了小九儿的信便快马加鞭往你这处赶,这下子好了,不在你这处呆上个一年半载我是不回去的!”
方喜喜也言道,
“好不容易能扔了那家里一大摊子事儿出来,这一回我也不走了!”
方琳琳闻言担忧道,
“你们这样出来,一家子的事儿,还有孩子们可怎办?”
方欢欢道,
“我们家那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断他的案子,写他的公文,其余家事一概不管,便是吃饭睡觉都要我管着,活生生把我给累成个老妈子,你要是唠叨多了,他倒还要嫌你烦,这一回我便一口气跑远些,让他也知晓知晓没了我,他只怕是衣裤都寻不出来穿!”
方喜喜也道,
“我们家那个是急性子,在军营里冲下头人瞪眼,回了家来两句话不对也是要冲我瞪眼,我走前他还摔东西来着,姑奶奶我这回也在外头不回去了,看他冲谁瞪眼去!”
方琳琳听罢听是苦笑,
“你们便不怕他们再寻别人去?”
“随他去!”
方欢欢与方喜喜却是异口同声应道,
“依我看啊!你就是对那姓魏的太好了,把他看得太重,倒将那贱男人把脾气养上了,你要是打一开始那小的进门你就闹着和离,你看看他还敢接了那小的进门不?”
“我便是不应,他也是在外头置了宅子养外室的!”
“哼!他敢养你就敢打,家里陪嫁过去的婆子你当都是摆设么?一个个都是有真功夫的!”
方琳琳一声长叹,
“唉!现下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以后再娶个男人一样管用”
“就是你瞧姑姑对上那侯德宝,让他往东不敢往西,人家还是堂堂的掌门,凭那高来高去的功夫,在外头养个人不是轻而易举,怎得他就不会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爱那姓魏的太深,把自己看得太轻,把他看得太重,以至失了分寸,让他没有进退,好好的一把牌都让你打坏了”
这厢方欢欢与方喜喜便住下来了,每日里在方琳琳耳边左一句右一句的开导着,倒是让她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两人瞧着差不多了便拉她出去骑马。
三人摒退了后头的跟随,骑在马上在春日的细雨菲菲之中缓缓前行,一路说说笑笑倒似回到了闺阁时一般。
前头倒有那几人正拢了袖子,挽了裤脚在田中查看秧苗,见远远的三名妇人过来,走在那有些微湿的田埂之上,马儿却是一时不慎脚下打滑,
“稀溜溜”
一声叫,将中间那个摔了下来,
“啊”
妇人们惊叫,那田地有一人倒是身手好,这厢大步一踏,伸出双手接了落下来那个,
“啊”
方琳琳头上的帷帽落入了田中,抬头见抱着自己的男子,倒是生的相貌普通,只一双眼格外的明亮有神,那人抱着方琳琳走近田埂,细心的将她放到一块尺长的青石上,
“小心脚下!”
转身又去捡她的帷帽,却是已沾了水早已脏污了,一旁有人将那滑倒的马儿牵了过来,幸好摔在泥地之中并伤到筋骨,
“这马儿即是摔过了,便不要再骑了,回去让人仔细瞧一瞧才是!”
虽说是温驯的良马,但受了惊吓,若是遇上骑术不好的,怕又要出事儿!
方琳琳满脸通红低声谢过,方欢欢忙打马过来拉了方琳琳一起同骑,
“却是不知这位仁兄,高姓大名,日后也好当面道谢?”
那男子摆手沉声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必了!”
转身不再理会她们,三人无奈只得打马回宅子,受了这场吓三人都没了出门的心思,却是搬了椅子坐到廊下观赏这牛毛细雨,纷纷扬扬的春景。
方欢欢瞧了瞧进去的方琳琳背影,悄悄拉了方喜喜到身边道,
“你瞧没瞧见那男子抱着八妹的样儿?”
方喜喜捂嘴笑道,
“我怎么没瞧见,那一双眼跟燃了两把火似的”
姐妹两人相视一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隔了三日,门房进来禀报,说是有位大爷送了一顶帷帽过来,方欢欢接过来一看,正是方琳琳那顶,已是洗得干干净净,忙问道,
“人呢?”
“回夫人,已是走了!”
“可是说了什么?”
“打听了一下三位夫人的事儿?”
“哦,你怎么说的?”
“小的那能让外人随意打探,自是几句话打发了!”
那门房是个嘴多的,那有不说的道理,更何况还收了人银子,不过不敢当着主人家说罢了!
方欢欢有些失望,打发了门房出去,回去同方喜喜咬耳朵道,
“你派出去的人到底有信儿来没有?”
“我身边的人都是惠州来的,这处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打听啊!”
方欢欢闻言却是一拍脑袋,
“我们真是笨,有现成的皇后娘娘不用,倒自家下起力气来了!”
当下忙招了人来,将信儿传到了城里,方素素接了信儿,立时调了凰翎卫去查,果然不到半日就将那人身份查了个底儿掉。
却是何人?
便是这临州城外富宝县的县府刘志魁!
信儿又送回了方欢欢、方喜喜手中,两人一看立时拍手叫好,
“好!这真是姻缘天定,那刘志魁是个早年丧妻的,家里也有一个女儿今年都十二了,他年纪也是不大,才三十有二,在这富宝县做官一向清廉,那日便是到田间亲农抚民的”
“好好能自家挽了裤脚儿下田,应是个好官”
两人在这一处嘀嘀咕咕许久。
第二日就拉了方琳琳到县上闲逛,
“在这庄子里呆久了,也要多沾沾人气儿,多走动走动对身子有好处!”
这厢怂恿着方琳琳到了县上,坐到茶楼上吃茶闲聊,两人瞧着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借口悄悄溜出去,方琳琳在这屋子里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实在等得烦了便一撩帘子出去,正正与隔壁出来的人撞上,
“呀”
对方一个闪身,方琳琳也忙侧过身去,都避让开了,两人都回头看却是一愣,
“是你?”
“是你!”
刘志魁显是十分惊喜,今日他打扮不似之前,一个青色长袍,头戴文士方巾,三缕墨髯飘动,倒是一派读书人的样子。
方琳琳回过神来,敛裙施礼道,
“没想到今日又与先生相遇,前还未谢过先生相救之恩呢!”
这厢深施一礼,刘志魁忙还礼道,
“夫人客气!”
直起身来只是拿眼盯着方琳琳,盯得她心下有些不安,忙低下头去道,
“也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家居何处,奴家也好备上薄礼,上门拜谢才是!”
那刘志魁闻言问道,
“可是夫人亲自上门?”
“自是应亲自上门拜谢的!”
“好!鄙人姓刘,家住在这县衙后头香花胡同,门口第一家就是了!夫人若是要登门道谢,不如就是今日如何?”
“今日?”
方琳琳一愣,
那有这样的人?人家说要上门拜谢,他倒不客气,立时就要人上门!
“这这奴家还未准备”
“不必准备,心诚便抵千金!”
“这这好吧!”
“那我们现在就走!”
那刘志魁当先带路,方琳琳却是左顾右盼,
“七姐和六姐怎得还没回来!”
见那刘志魁就在前头几步等着却是不走,咬唇想道,
“这处人来人往,被人瞧见实在不好!”
当下留下一个丫头,自己带了一个丫头,四个仆从跟着刘志魁去了,到了那香花胡同,进门却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出来见客,一问是这刘志魁的女儿,名字叫做刘蕊,
“夫人莫要见怪,我母亲早早去世,家中只有我同爹爹和几名仆从过活,倒是怠慢夫人了!”
方琳琳忙摆手道,
“刘小姐说那里话来!我我也是唐突得很!”
她倒是想不唐突的,无奈此间的主人实在唐突的紧!
那刘小姐见方琳琳一脸的尴尬却是捂着嘴儿笑道,
“夫人不必见外,我对夫人倒是有些几分熟悉的!”
“哦?刘小姐此话怎讲?”
刘蕊笑道,
“我在爹爹书房见过夫人的画像,我爹爹擅画人物,将夫人的相貌画了有九分相似,我一眼便能认出来了!”
“画像!”
方琳琳很是纳闷,
“令尊因何有我的画像?”
那刘小姐也是个敢说的,当下笑道,
“我爹爹对夫人上了心,已是派人去打听过了,我悄悄的听了一耳朵,夫人这是独居在外,单身一人,我爹爹想让你做我继母呢!”
“什么!”
方琳琳闻言又惊又怒,忙起身就向外走去,
“这这真正是荒唐透顶!”
这姓刘的怎得这般盈浪,当她一个独身的女子好欺负么!
出来带着身边的下人就往外头走,那刘志魁闻讯忙紧跟着追了出来,
“夫人!夫人!”
方琳琳扯了袖子遮面低头,疾步就走,
“刘先生打扰了!后会无期!”
“夫人!夫人!”
刘志魁抢前几步挡在了她面前,
“小女无状口无遮拦冒犯了夫人,实在该打!”
方琳琳应道,
“小孩子说话有些高矮那是常事,你你打她作甚?”
该打的是大人才是!不过见过两面这男子竟是对她有这般心思,心下里是又羞又气又恼又怒又酸又涩,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只想快快离了这处,再不见这让她尴尬羞恼之人!
只是那刘志魁却偏偏不愿让路,挡在那处恭身施礼道,
“夫人,夫人!小女虽有些莽撞,不过也是说出了在下的心里话,在下对夫人一见钟情,又闻知夫人和离独身在下实在鲁莽,只是话不说不明,若是不说出来只怕是夜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了!”
方琳琳到此时那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脸如火烧,忙摆手道,
“你你别说!你别说!我我一个和离之人,实在实在与先生不般配,先生先生还是另择良配才是!”
般不般配倒是两说!这人的作派实在让人受不住!
不成!不成得!
当下举步就要绕过那刘志魁去,那刘志魁却是又施一礼道,
“夫人!夫人!且容在下将话说完,在下初见夫人便心生情愫,只不知夫人境况不敢唐突,后头得知夫人处境却是心下暗暗欢喜,似夫人这样的女子倒有那眼瞎的不愿珍惜,对刘某人却是天大的恩赐,夫人若是点头,刘某立时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方琳琳只觉得自己头发根儿都要烧起来了,
这这这人活了这般大却是从未见过,拦着人当面就要提亲的!
这厢吓得提了裙子,三两步往外头跑,倒似有那鬼追一般
在这之后那刘志魁果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方欢欢与方喜喜见状大喜,
“虽说这人行事有些鲁莽,不过我瞧着便是有几分真性情的,倒比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强多了!”
忙又报了信给方素素,惹得皇后娘娘立时撇了宫里的一家大骑了马亲自到临州城外来相看姐夫。
暗中见过刘志魁之后倒是十分满意,问到方琳琳,方琳琳却是红脸摇头,眼神悲戚,
“以他的出身便是娶那大家的小姐也使得,我这和离之人如何能配得上他!”
原来他便是富宝县的县府大人,官虽小些却是出身湘州刘氏大族,又听小九儿讲此人为官倒是很有一套,颇得皇帝妹夫赏识,想来他前途无限,娶个未出阁的大家女子也是轻易之事,自己这样的却是配不上他的!
方素素闻言笑道,
“你即知他能娶别的女子,却为何偏偏到你这门上提亲,便应信他有几分真心了!”
更何况这刘志魁到如今也不知方琳琳身份,只当她小有些资产的独居妇人,却不知这亲事成了,自己与皇帝便要做上连襟的!
方琳琳闻言却是怅然不语,方素素又道,
“八姐姐,你向来敢爱敢恨,我瞧你这样儿倒并不是对他无意,前头你嫁给那魏九龄便是爱他至深,这一回倒不妨选一个爱你至深的男子,说不得这日子倒比以前还要快活呢!”
姐妹俩谈话一番,方琳琳犹豫不决,那刘志魁却是毫不气馁,每日里催着媒婆上门,日日带着大队人马,挑挑担担到这庄子,被方琳琳拒于门外便又回去,第二日再来,似这般往返来回,引得这附近邻人纷纷围观,一时之间倒成了这富宝县上一景。
待到后头那媒婆实有不想跑了,便索性在附近赁了一间院子住下,这厢算是与那方琳琳耗上了!
惹得方欢欢、方喜喜劝道,
“八妹妹,我看你还是答应了吧!再不答应,我瞧着那媒婆再呆下去倒要将自己许给那租房子的徐老幺了!”
方素素也是劝她道,
“那刘志魁身为县府,为了你做这些事儿,也是不顾县府的颜面,我瞧着倒是真诚心了!再这样下去,若是让陛下知晓了,只怕于他官声倒是有些不利呢!”
方琳琳闻言一惊,
“为何于他官声不好?”
方素素冷着脸道,
“八姐姐,你想想,他在这处为一方父母官儿,成日价不思公事,不问民生,一心惦记着个妇人,今年的吏部考绩,你倒是想让他评个什么?”
这厢连哄带劝连说带骗,好不易让方琳琳点了头,刘志魁得讯大喜,立时张罗着婚事,待到成亲这一日却是宴请了这县城百姓,流水席大办三日,待到帝后二人微服到这处贺喜吃酒时,刘志魁才知晓竟是娶得当今皇后的第八姐,这厢呆愣愣回到洞房之中,
“琳儿,你你你是皇后的八姐?”
方琳琳穿着大红嫁衣,笑颜如花,点头道,
“正是!你前头不是见过小九儿么?”
他那时隔三岔五便要上门拜访,自是见过方素素的,只是他那里知晓那便是皇后啊!
“那外头一个大将军,一个县府是两位姐夫么?”
“正是,他们在家里实在呆不得了,这是过来催着两位姐姐回去呢!因着你你着急办婚事,家里的哥哥和姐姐、姐夫们没来得及赶过来,等到我们回蜀州时自是会见到的!”
刘志魁自是耳闻过方氏一族,不由应道,
“我刘氏也是大族,你以后回去湘州也自是要见过家中诸人的!”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却是都有些烦恼!
刘志魁又想起此时正在外头酒席上,与众百姓起哄闹酒的俊美男子,仍是有些不相信,
“琳儿,你你掐一掐我!”
方琳琳捂着嘴笑,果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疼么?”
“疼!”
刘志魁呆呆点了点头,身子一软倒在了方琳琳怀里,头枕在她香软的胸口,却是再不愿动弹了!
方琳琳推他道,
“你起来呀!不是还要到外头招待宾朋么?”
刘志魁却是一伸手扯下了帐幔,
“外头有陛下为我顶着,我还是先洞房才是正理”
十年后的年节之上,方琳琳抱着新生的老七到宫中拜贺皇后时,见到了同样身穿凤冠霞帔的张氏,只是此时的张氏却肤色蜡黄,神色憔悴,随在那人群之中三拜九叩,却是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有起来,一旁的宫女忙伸手扶了她。
一群诰命见着都是窃窃私语,
“真正是小妾扶正的,上不了台面!”
“就是,不过就是多抬了几个回去,就又哭又闹又是上吊的,一点儿正室的风范都没有!”
“嘿!她自己就是小妾扶得正,倒头来有那青春美貌的要进门,她就寻死觅活的了!这也是因果报应!”
到了夜里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方琳琳依在刘志魁的怀中轻声道,
“旁人说她善妒,我却很是明白她的处境,我当年便是如她一般,被人在后头指点说是没有正室妻子的气派只是我到如今也不想有那气派,你若是想纳了小的进来,便早早同我讲,我自为她挪地方就是,也不必寻死觅活闹得大家伙都不安生!”
刘志魁闻言却是在她肩头上咬了一口,
“傻!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这世上的女子也有千千万,有魏九龄那样贪花好色的,也有似你夫君我这般只恋一个的,我若是贪色早些年便纳小了,那用得着等了你这般久!”
这厢顿了顿又道,
“你与他早已是陌路,旁人的事儿你管他作甚?倒不如想想再生个老八才是正理!”
方琳琳闻言气得打他手道,
“你当我是母猪么?生那么多作甚?”
“你不是怕我纳小么?接连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再多生几个,把我这点家底子全掏空了,我便是想纳小的也没银子了”
这厢人便覆了上去,方琳琳气得推他,
“你轻些!”
却是早将前尘旧事抛到了九宵云外,一心应付眼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