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素谢过了黄老夫人便带着人下船去了,黄老夫人笑眯眯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却是问一旁的婆子,
“文龙可是大好了?”
那婆子应道,
“大公子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是身子还有些弱,被夫人拘在舱里不能出来见风,昨儿夜里老奴过去探望时说起大公子被侄小姐救起的事儿,大公子竟是丝毫不知情……”
黄老夫人闻言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被人救了连救命恩人都不知晓问一问,他老子是这般教的吗?怪不得身子好了这许久,竟没有过来拜谢过一句,人都常言知恩图报,那有人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那婆子嗫嗫道,
“老奴瞧着大公子倒是十分感激侄小姐的!”
黄老夫人一拍面前小几,
“哼!你不说我也知晓,必是那江氏从中隐瞒,她瞧不上柳丫头我也知晓,不过一码归一码,柳丫头救了她儿子也是大家伙儿都瞧见的,人也不过来一回只送点子东西便打发了,这是大家闺秀世家小姐做的事儿么!”
那婆子嗫嗫不敢言……
方素素自不知晓黄老夫人在船舱中因着黄文龙的事儿发脾气,即便是知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救黄文龙不过是顺手而为,自也没指望着黄家能感激。
这厢同香儿上了岸便往那城里去,这处小城离不远又临近水路,交通便利因而商贾贸易十分频繁,进得城来见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十分热闹。
香儿年纪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整日价关在后院里头也未见过世面,现下不过一个小城已是令她瞧得目不暇接,瞧见那买零嘴儿的小摊立时便走不动路了,方素素摸了一把铜板出来,一两个铜板便买一大堆,香儿喜得见牙不见眼,抱在怀里一面吃一面走,眼看着到了药铺前。
方素素左右瞧了瞧道,一指药铺旁的针钱铺子
“香儿,我们去那处!”
拉着香儿便进了针钱铺。
船行无聊,香儿便爱做些绣活,虽年纪小便绣活儿在同龄的丫头里已是出众的了。
进这铺子一见满墙的各色丝线,香儿立时喜开了颜,拉着方素素的手道,
“小姐……小姐,我……我能买些么?”
方素素笑着点头道,
“你去挑,我在这处等着你!”
到外头给了那两名护卫一两银子,
“两位护卫大哥且到对面茶铺坐了一会儿,歇歇脚!”
两位护卫依言到对面坐下吃茶,只拿眼瞧着这面,方素素转身便进了药铺,两个护卫瞧见人好端端在那处,自不会去管小姐买些什么。
方素素将怀里的药方取出来给抓药的学徒,那学徒瞧了瞧道,
“小姐,这方子全是补损益气的药,家里有人受了重伤?”
方素素点头放了银子在柜上,
“这些银子可是够?”
“够了!够了!紧够了!”
“多余的便给你了!手脚快些,其余一概别问!”
那学徒点头道,
“好嘞!你且稍候片刻!”
学徒快手快脚抓药,不一会儿两大包药已抓好,
“再抓些清凉去火的,散寒的,化淤血的……”
又抓了几包混在一起提在手中,方素素出了药铺香儿还在那处头也不抬的细比较各色丝线……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半日,又给黄老夫人买了软糯可口的糕点回去,黄老夫人见了欢喜道,
“还是这丫头疼我,知晓我喜欢吃那甜味儿!”
一旁的婆子笑着应道,
“侄小姐就是与老夫人有缘,要不然前头寻了那么多人来,怎得没一个得您老青眼的?”
黄老夫人道,
“也不是我偏心,你瞧瞧我们这一路走了多久,我这几个孙儿孙女来瞧过几回……”
两人在这处说着话,外头黄文秀立在舱门前却是止了脚步,
“小姐!”
身边的丫头疑惑的低问,黄文秀把手里的食盒又递回了丫头手里,
“哼!即是她觉着外人比自家人好,便让她老人家尽等着外人伺候吧!”
黄文秀也不喜她这泼辣无知的祖母,平日早晚问安不过寥寥几句,自从在豫州坐了船因着来往不便,就免了晨昏请安,今日她借着船停岸边亲手做了羹汤给祖母送来,却临门口听到了这一句。
黄文秀本就是个外表柔顺,内里心高气傲的,闻言转身就走,心里即觉祖母老糊涂偏信外人,对那柳芳芳又加了三分不喜欢。
方素素回到船上拿了药材让厨间的人熬药,待到天黑时吃罢饭便送了进来,方素素摒退了香儿忙让侯德宝出来喝药,侯德宝吃罢药在床上打坐,方素素便在那地板上盘膝坐下,这房间狭小只得这般一上一下打坐练功到天明。
至到三更天左右方素素猛然自入定之中醒来,只觉着心头乱跳,背颈上汗毛一根根发凉,转过脸瞧侯德宝,
“侯前辈!”
侯德宝缓缓睁眼瞧向方素素,
“丫头你为何面色惊惧?”
方素素摸着乱跳心口道,
“我……我心里乱的厉害!”
这情形她在大山之中被娲神派人追杀时也有过,背颈上汗毛倒竖时便是人追到近前了,十回有九回都有应验,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侯德宝闻言脸色一变,
“学武之人最重五感,这类先兆预感之能非绝顶高手不能有,丫头你倒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那仲烨璘追来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侯德宝想了想道,
“我现时不能与人动手,无奈何只得求庇护于黄家人,你去叫了那小丫头来陪你,今儿晚上警醒些,若是有事儿便大叫!”
这是官船,又停靠近城郭之处,姓仲的若真是上了船,丫头们一叫起来立时有人出来查看,除非他想令得娲神派惹上整个大魏官府,否则他只敢悄悄来悄悄走,再似前头那般弄沉船就不成了!
前头那船沉得蹊跷,忙乱之后黄万澄也是十分纳闷,悄悄同江氏道,
“我瞧着那船不似触礁沉没,倒似有人动了手脚,我在湘州任上虽是收了些钱财,但也是办了事儿的,也不知何人与我有仇竟要来弄沉我们的船!”
江氏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闻言低头沉思,
“这五年任上夫君确是未得罪人,这船也沉得蹊跷,后头还有好长一段路程,头一个需彻查是否有那里通外贼的,二个便是这夜里各船的护院我瞧着怕是要再加两轮才是!”
黄万澄当时就吩咐下去各护卫一夜两轮改做了一夜四轮,每两个时辰便要出来换人,各船相互呼应若是不答便立时要过去查看,这般又行一段倒也安然无事。
今晚上停船小城,众人仍宿在船上,护卫们便安排一队在码头巡视,只是这些个护卫功夫普通自是挡不住仲烨璘。
自那河岸边上飞身上船,身影快如闪电,只在护卫视野当中一个眨眼便过,黑夜之中根本分辨不清。
仲烨璘一路紧盯着这官船,那头已是传来消息两名属下遍寻江岸数里都没有发现侯德宝踪迹。
仲烨璘深知自己那一掌的威力,侯德宝受了重伤必不能游那么远,十之八九是躲到了黄家人船上。
只是躲到了那一艘上只怕要慢慢查寻!
这也是在中原,若是在域外以娲神派的势力管他是那个国王、阿汗的船,他也敢立时上去翻个底朝天,在这中原却是不得不小心行事,悄无声息上船来在那处静立了片刻便立时寻到了方向,直奔方素素船舱而来。
人到了舱门处,突然里头灯光一闪,有人点燃了油灯,吱呀一声披散着头发的方素素自里头走了出来,
“叩叩叩……”
方素素叩那旁边的舱门,
“香儿……香儿……”
香儿好半晌才打开门,揉着眼问,
“小姐……小姐……您是渴了想喝水么?”
方素素摇头,一脸的惊恐,
“我……我刚做了一个恶梦,不敢一个人睡了,你……你来陪我!”
香儿点了点头转身去抱被铺,
“先头……我就说给您守夜,您又怕我吵着您,瞧吧!还不是醒了!”
正说着话,一阵风吹来那灯晃了几晃立时就灭了,方素素吓得不成紧紧拉了香儿的手,
“香儿!香儿!”
香儿忙安抚道,
“好小姐,您莫怕,就是河风吹熄灯罢了!”
说罢摸索着回自己屋子里寻到桌上的火折子点燃,
两人手拉着手回到这舱来,
“好香儿,我也不晓怎得会做恶梦了,这一回我不赶你了,你来陪我睡!”
香儿进来把床铺放到地板上,又去摸那桌上的茶壶,
“小姐,您可想喝水,这壶里的水凉了,我去厨间给您倒一壶温的!”
那厨间有专留的炉子,里头温着水专供夜里主子们渴了好倒水喝,方素素却是拉着她不让走,
“你别走,我害怕!”
香儿笑道,
“小姐您跳进水里救大少爷都不怕,怎得还怕个梦呀!”
方素素挽着她的手,
“我……我那时救人是脑子一热就跳下去了,也没想那么多!”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挽着手上了床,香儿替她拉了被子盖在身上,
“小姐,您的伤还未好全,可不能着了凉,药也记得每日喝完,好好将养一阵子这病才能除根,等以后老了才不会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