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满天的工地里,叶良正“咕噜咕噜”喝着水,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头顶,炙烤着这片土地。
汗水已经从他的额头一路下来,冲刷走黏在他脸的灰尘,留下一道道印子。
皮肤也是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几个工友蹲在阴凉处聊天。
叶良也走了过去。
“要我说啊,这工地苦点累点还不是最难熬的,最主要还是缺女人啊。”
“老哥你这话在理,我每天夜里就开始想婆娘。”
“嘿嘿,这个好解决啊。”
“叶大哥,怎么从没听你提起家里,孩子都好大了吧?”
叶良点点头,敷衍了几句,找了个地方抽烟去了。
烟雾随着轻风很快就飘散了,但是叶良仿佛在这烟雾中看到了妻子的面容。
明媚靓丽,浅笑嫣然,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夏荷。
叶良呆呆地用手一捞,却什么也没捞着。
他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烦躁。
这时,电话响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的声音:“喂,爸爸,是我。”
“我想来找你,看看你。”
叶良揉了揉眉心,道:“你待在学校,别到处乱跑。”
一向听话的女儿却倔强地说:“我已经下火车了,你告诉我地址。”
“爸爸,你忘了吗,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叶良脱尼龙手套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有些愧疚。
女儿的生日,他从来不曾陪伴。
叶良看了看电话,告诉她地址,然后站在路旁等。
其实算起来,两父女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见了。
应该说,自从妻子去世,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很快,一个女孩子就背着背包朝叶良挥手,脸洋溢着笑容。
“爸爸!”
叶良招手,让女儿过来。
穿着裙子的女孩子美丽而青春,像朝气蓬勃的春天里枝头的那一抹盛开。
叶良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一转眼,他的芽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和她妈妈长得真的很像。
这些年,他都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突然,身后的工友在大声喊着。
“大家快让开,危险!”
叶良眼见着脚手架“哄!”的一声,坍塌倒下。
工友们四下逃窜,正放缓脚步的芽芽却躲闪不及。
渺小的她瞬间就被淹没了。
“爸爸!”
脚手架无情地将她吞噬了,她的美丽聪慧和年轻全部被埋葬了,消失殆尽。
她脸凝固住的是惊惧和对叶良最后的一丝不舍。
叶良发疯了般冲过去,被两个工友及时拉住。
“芽芽!”
他嘶吼着,奋力挣脱着,用坚硬的头撞开了工友,向前奔去。
“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叶良的头。
安全帽四分五裂,血在叶良的脸蜿蜒而下,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太阳依然很毒辣,可叶良却感觉到一阵冷意。
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把他抬起来。
而叶良的头一偏,陷入无尽的黑暗中,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
“嘶!”
从黑暗中醒来的叶良只觉得头疼欲裂。
头部的伤很严重吗?
工友们是不是把他送到医院来了?
还有他的女儿!
尽管叶良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女儿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叶良掀开沉重的眼皮,睁开眼望去。
然后直接愣住了。
这是哪?
他印象中的医院都是干净整洁的样子,墙面洁白而平整。
可这个地方,就是个没装修的水泥房子!
墙面没有刷白,而且可称得是家徒四壁了。
只有一盏老式的白炽灯在头顶挂着,光源微弱暖黄,完全没有LED灯的亮度。
一张床,一张木质衣柜,就算是全部家具。
这年头,谁还住这样的地方?用这样过时的灯泡?
就算是在工地,也不见得会住这么差啊。
为什么把他一个受重伤的人带到这种地方来?
叶良摸了摸头,却意外地没有摸到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看得久了,这房子竟然还有点熟悉。
他刚这样想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然后叶良看见一个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小女孩见叶良醒来,立刻笑得两眼弯弯。
“粑粑,你醒啦!我去给你端点水喝。”
芽芽拿了个碗到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
自从小女孩一进来,叶良就满脸的不可思议,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分明就是芽芽小时候的样子!
房子可能没印象,但是亲闺女怎么能忘记!
那眉眼,那轮廓,和她妈妈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似。
叶良也顾不得头疼,掀开被子准备穿鞋。
这时,芽芽端着水走了进来。
“粑粑,你睡了好久啦!先喝点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