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孔庙,只有法坛所在的地方有一点烛光,其他地方黑漆漆的一片。
摩挲的树荫,疏淡的月光,很有王业前世香港僵尸片的感觉。
在孔庙大殿前的房檐下,沉默地站着一片黑影,无法看清他们的面部与身形,咋一看,还有点恐怖。
其实他们是由山海卫、青州士绅、现在还敢来孔庙的孔家人组成的观光团,专门过来看张天师除魔。
是的,有龙虎山当代天师出手,大家都觉得这邪魔今日必定是要魂飞魄散了。
王业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手紧紧地抓住刀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片黑布,随时准备在土地爷顶不住的时候,拿黑布把头一包,就出去救场。
法坛,张天师和邪魔土地相对而立,小道童也躲在了房檐下。
不得不说,张天师是真的牛逼,现在已经是晚了,按理来说,邪魔土地应该是大发神威了。
可是从傍晚开始,张天师就一直在法坛对着邪魔土地的神像做法,说是要在正式决战前,将邪魔土地的神暂时封在神像中,方便后面的彻底消灭,从傍晚到现在,已经快要做法两个时辰了,不得不说,张天师是真的牛逼,这么大的年纪,身体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好!
终于!张天师踏星归位,站定,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好了,施法完毕,你们把这一座神像搬进孔庙大殿中吧!”
房檐下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
最终还是山海卫出了几个小校,过去抬神像。
这几个小校战战兢兢地走去,这个时候,张天师早已转身去了孔庙大殿中去了,真正来到法坛,小校们看到了在房檐下看不清楚的景象。
只见那邪魔神像贴满了符篆,一些没有贴符篆的地方,也写有一些朱砂红字,此刻,这些符篆和红字都在发出红光。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彻底封印住邪魔土地,神像一直在频率非常高地颤抖,只是幅度不大。
几个小校前去抬,但不过一会儿,就会被震落。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把神像抬进了大殿,好在张天师画的符篆和红字拥有灵性,没有掉落和模糊。
大殿当中灯火通明,孔圣的塑像看起来也是慈眉善目,堂皇正气。
王业他们也随着神像一起走了进来。
几个小校把神像放在地之后,就马离开了。
张天师没有废话,从孔圣塑像前的香炉里扬起一捧香灰,猛地撒到神像,神像顿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浑身火光直冒。
王业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张天师双手结印,开始念念有词,一道清光突然从张天师的身发出,高天之,传来了了隆隆的神音,仿佛是一种回应。
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凡夫俗子们顿时就是一阵惊呼。
小道童得意的说道:“呵呵,看傻了吧?天师这是在同时请孔圣气运与大明气运下属的衍圣公府气运呢!整个天下,能找到的也就是我家天师了!”
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金光,照射在孔圣的塑像,张天师又在念念有词。
王业无声地擦了把汗,心里决定,一会儿还是直接带土地爷走吧!偷袭张天师什么的,不如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时,张天师终于停止了念咒,手作剑指,向着邪魔土地的神像一指。
孔圣塑像脸的金光一闪,就要向着邪魔土地的神像照去,神像现在已经是在震动了,祂身的符篆迅速腐朽、脱落,红字也变成了红水,涓涓流下。
可惜,已经晚了,一道金光已经照在了神像身,神像被照到的地方瞬间就像是被硫酸泼了一样,出现白烟,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一刻,王业体内的力量在奔涌澎湃,他已经用手着中的黑布把脸蒙了,立刻就要出手!
孔家的人脸全部都是快意,士绅们的脸色则因为极度的快意和大喜而扭曲,简直可以说是狰狞!
山海卫一众人的表情中,则充满了庆幸与喜悦。
小道童的脸全都是骄傲与得意。
就在这时!
异变突生!
那金光只在神像招了片刻,突然便消失了,在消失之前,一道金光化成一道金色闪电,直直地劈在了张天师头,把张天师劈得一个踉跄,头顶冒烟。
与此同时,孔家雕塑脚下的神牌,突然冒出了蓝色的光,很微弱,但就是这么微弱的蓝光,居然就让代表大明气运的金光愤而离开,可见它的不凡。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王业原本运至巅峰的内力,也因此突然岔了气,一口鲜血差点喷出,但又被王业给生生咽下去了。
就连土地爷的神像都一瞬间好像忘记了震动,但马,祂震动地就更加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钦天监,当代监正表情惊愕地看着眼前一个,金光如同水雾一样涌动的一幅画卷内,眼神震惊。
“什么?怎么可能!青州居然有蒙元的残余气运在涌动!在此之前,还先召唤了我大明气运前去,然后再驱逐?”
“这,这,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监正身边的一个官员问道:“监正大人,此事,我们要不要通知陛下啊?”
监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说道:“废话!当然要通知了!还得是马通知!”
“这个大明,高人那么多,我们看到了,别人就看不到吗?我们不说,难道是要让别人来说?你的命不想要了?”
官员连忙说道:“是是是,是下官糊涂了!”
监正又说道:“而且对方如此明目张胆,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小!说不定,蒙元余孽甚至都已经在青州举事了!”
“什么?”官员大吃一惊。
“行了,赶紧去通知陛下和内阁的诸位阁老吧!”
“是!”
……
青州。
张天师晕晕乎乎地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明气运突然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了我一下?
就在张天师晕晕乎乎时,他看见了他身后那个正在发光的神牌。
这个神牌放在孔圣塑像下,应该就是孔家供奉孔圣的神牌。
张天师定睛一看,只见这个正在发光的神牌写着两个字:大成至圣文宣王!
张天师当场就懵逼了,自言自语地说道:“圣王?老道我怎么记得,今早已削去了孔圣的王爵,和孔圣各弟子的爵位,给孔圣的封号是至圣先师啊!这个圣王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王业他们这些原来的吃瓜群众,也慢慢地走到了张天师身边,小道童更是手忙脚乱,忙着给张天师擦脸什么的。
大家自然是听到了张天师的自言自语,孔家人中一个叔伯辈的人无所谓地说道:“哦!您说那个呀?那个‘圣王’的封号可是前朝的时候,元成宗封给孔圣的!”
“你们看看!何等大气!比老朱强多了!”
一听这话,张天师更加懵逼了,“你的意思是,这是前朝的封号?被你们用来供奉孔子?”
孔家人一起点头,说道:“然也!不仅如此,孔圣的诸位弟子们的牌位,我们祭祀的时候,用的也是元时的名号!”神情颇为自傲。
张天师气得嘴皮子都抖起来了,“尽用前朝封号,而弃本朝封号不用,你们是替蒙元不满?想要助其复辟吗?”
那个叔伯辈的孔家人说道:“张天师,你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们了!蒙元已去,我们跟他们毫无关系。”
“那为何?”
“我们只是不满嘉靖皇帝而已!敢去我孔家的爵位,简直无法无天!”
看到张天师好像有些生气,孔家里的一个爷爷辈的人说道:“张天师,你先不要生气,先听我说来。”
“这个天下,千家万姓,但说到底,最为尊贵的,无非就是三家—曲皋孔、江西张、凤阳朱罢了。”
“曲皋孔自然就是我家了,不必多说,两千年不倒,辉煌从未落幕,诗书气。”
“江西张就是你们龙虎山张家,道士气。”
“至于凤阳朱家嘛,暴发户,小家子气。”
“既然他家如此小家子气,不把我家放在眼里,给一个什么至圣先师就想打发了?那我家也就是朝廷派人来的时候,打发一下了!”
这几句话,老头子说的是掷地有声!
张天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噗”的一口血喷出,这是他受的伤,刚才一直忍着,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业也是在心里大呼牛逼!要说到整活儿,还得是你们这些千年不倒的世家啊!
孔家的人看到张天师吐血了,连忙跑过去嘘寒问暖,却被张天师狠狠的斥退,心里就很是不高兴了。
在心里暗道:你拽个什么呀?刚刚被我家认定为天下三家之一,就真的以为能够跟我家平起平坐了?论影响力,我家比你家强多了!要不是当今那位昏君,沉迷道术,宠信方士,我家就要你知道怎么做人!
心里这么想着,孔家的人不耐烦地问道:“张天师,你到底是行不行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灭了那邪魔?”
张天师惨笑地说道:“哈哈哈!没有机会了!”
“什么?”孔家人大惊失色,随后又恶狠狠地看着张天师,喝问道:“张天师!你白天的时候,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拿我孔家的气运与大明气运相和,足以镇杀那邪魔吗?现在怎么又不行了?”
张天师咆哮着说道:“你们还有脸说!你们一直用的是元代的神牌祭祀孔圣,一直在助长蒙元的气运!还怎么要孔家气运与大明气运合二为一?”
欺软怕硬的孔家人,一看张天师是真的生气了,立马就不敢嚣张跋扈了,怕怕地问道:“那,天师大人,您还有办法解决邪魔吗?”
张天师一挥衣袖,冷笑着说道:“办法?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趁着老道我的符篆还有用,赶紧把那神像送进京城中的太庙里!言尽于此!”
“至于你们的事,老道我是不想再掺合了!告辞!”
“童儿,收拾东西,我们走!”
“好嘞!天师。”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噗”王业差点笑出声来,好在他马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