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出弩箭的黑衣人瞳孔微缩,又忽的绽放。
哪怕他常年使用弓弩,一双三角眼早已练得十分毒辣。
却也无法在看清那根坠落的弩箭以后,又及时去捕捉那缕逼近脖颈的剑气。
身体的感觉从下一秒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随着一丝瘙痒在脖颈处散开,那双毒辣的三角眼,最终对上了夜空中冰冷的月亮。
黑衣人很想低头避开那颗已经发红的月亮。
但他发现,他办不到了。
“砰!”
这颗大好的头颅,重重落在了地上。
陈仁一剑挥飞了持弩黑衣人的脑袋,同时也被其余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身后两把上好的锻造长刀,结实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不等偷袭之人喜色绽放,他一回身就将那两把未立寸功的长刀夹在了腋下。
右手挥舞间,楚紫剑带着一蒙红光闪过,又是两颗头颅飞起。
两股离开了主人的血泉喷涌而起,在月光下胡乱狂舞。
它们倒也不负所望,替它们一事无成的主人,好好报复了一下陈仁,直喷得他满脸都是。
“怎会砍不进去!”
“这小子一身横练功夫,怕是已经摸着了中三品的门槛!”
“勿乱,速速围杀!”
开弓没有回头箭,执意要死的人,也留不住。
这些人只不过是替人办事,陈仁本想以雷霆之势杀一儆百。
怎奈各式各样的稀奇武器,没有半分停留,又往他的头上落来。
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猩红,他一个纵跃间,又扑倒了一人。
顾不得身后那些斧钺钩叉,陈仁对着身下这人又是一剑透心。
一股鲜血飚射而出,它终于挣脱了主人几十年以来对它的束缚,欢快的飞舞在空中。
不过片刻间,它又带着一丝失去归宿的绝望,缓缓沁入了汴京城外这片赤色大地。
身后那些舞刀弄枪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五六个黑衣人挤作一团,面色惊恐,开始向后退去。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今晚这份银钱,很不好赚。
陈仁从那具不再挣扎的尸体上爬了起来,回过身看着这几个黑衣人。
一抹微笑在他脸上升起,这让几滴猩红的鲜血,顺着他好看的轮廓,滑进了嘴里。
“怕了?”
“慢慢来,都有份。”
月光下这带血的阴狠笑容,清晰的印入几个黑衣人眼中。
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立刻掉头往城门口狂奔。
陈仁一抖手中楚紫剑,震掉剑上鲜血,微笑着缓步跟上。
“好酒啊,好酒。”
离着城门还有数十丈远,但这道声音,还是清晰的从城门口,传到了陈仁耳朵里。
陈仁前进的身子立刻停住,双眼越过逃跑的黑衣人,往城门口看去。
靠在城门口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制式战甲,手中还拿着一个酒杯。
男人有些不舍的舔了一下手中酒杯,缓缓说道:“好一个月下杀人的美景,好酒配好景,真是妙哉。”
收回扫视血色大地的目光,男人才抬起头来冲着陈仁继续说道,
“可惜,不能让你继续杀下去了,不然我这城防副统领就要泡汤了,到那时可就没钱买酒了。”
陈仁紧盯着城门口的战甲男子,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在三个逃跑的方案被他迅速否决以后,他只得站在原地安静等待。
过了足足三息,不见战甲男子有任何举动,陈仁便收起了楚紫剑,往城门走去。
他并不担心战甲男子突然出手,这个男人若是想杀他,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战甲男子依旧是半靠在城门上,等陈仁走到了近前,他才懒洋洋的开了口:“我叫夏弃书。”
“陈仁。”
“走了?”
“走了。”
“不说点什么?”
陈仁脚步微顿,看了眼男人左手酒杯,右手酒坛的滑稽模样:“我觉得你可以对着坛口喝。”
夏弃书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
笑罢以后,对于陈仁的径直离开,他并不生气,也不阻拦,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将城门口打扫干净。
在看到那些尸体黑衣下的衙门制服后,他脸上笑容收敛:“好一个知法犯法,也算是死得不冤。”
陈仁此刻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了五拍,哪怕已经入了城,也不曾平缓。
那个叫夏弃书的男人,并不像他的名字这般文雅。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重到让人想要作呕。
哪怕那坛二十年的上好花雕,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血腥味。
他应该杀过很多人,至少比陈仁要多。
幸好,他似乎对陈仁杀那些黑衣人,并没有什么意见。
不然,陈仁怕是还没能报仇,就要饮恨城外了。
回到小木屋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陈仁提上楚紫剑,再次出门。
黎四海身为一个捕头,他的家并不难找。
哪有你砍了我一刀,我却只回你一剑的道理。
蹲在黎四海家的小院围墙上,透过火房敞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个丫鬟正在准备着吃食。
而在旁边的正房内,一个身姿丰腴的妇人,正在专心的做着女红。
这黎四海还没回家?
那倒是正好,陈仁吃不准这黎四海是几品的修为。
要是跟他正面硬刚的话,万一留下了伤势,反而会耽搁明晚在崔家大院的行动。
“夫人,消夜准备好了。”
“知道了,我这就来。”
等到妇人出了正房不久,陈仁就已经鬼魅般的钻了主卧,身形微微一滑,就溜进了床底。
过了小半时辰,一双踩着绣花鞋的小脚,就来到了床前,接着陈仁头上就响起了衣裳剥落的声音。
“还好我一身正气,不然这一家子女眷,不得统统遭殃。”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主卧的房门才咯吱一声打开,一双黑色官靴走了进来。
“死鬼,今夜怎的又晚了许多。”娇腻的声音在陈仁头顶响起,还有些没睡醒的意味。
“衙门里的好手,出城追捕要犯,在城门口那儿折了不少,你男人我可是在城门口吹了一宿夜风。”
黎四海累了一宿,也懒得洗漱了,径直脱衣上床,接着又道,
“幸亏你男人我机灵,不然今夜怕是就见不着你了。”
“你可别去送死,你要死了,你们老黎家,可就断了香火了。说真的,明天把柴房那婊子送回去,你再去菜人市里换一个回来,明晚你可得争气一些了。”
说到这儿,那丰腴妇人似乎是拧了黎四海一下,在黎四海求饶的空当,她又接着说道,
“这些年你也从菜人市弄了不少女人回来,也不见你给她们种下个一瓜半枣的。谁要怀上了,等她把孩子一生,再把人送回去菜人市杀了,那孩子不就是咱们的了。”
“夫人说的是,说的是。”
“你别一脸敷衍的样子,我爹可说了,抱不上孙子,可就不出钱给你买总捕头。”
听到这话,黎四海似乎心情大好:“哈哈,那夫人不如今晚再试试为夫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