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库库......”
陈年看着饭桌上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一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见于停顶着一对乌青眼眶,眼神呆滞,浑身上下似乎是肿了一圈,身上穿的那件月白色的长衫也是被撕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子。
而坐在他对面的苦多则是一脸淡然的吃着饭,看他气息平稳,身上衣衫完好无损,却也不像是刚打过架的样子。
陈年拍了拍于停的肩:“行止兄啊,你说你没事非要招惹一个和尚作甚?”
于停神色似乎有些颓靡:“谁特么知道苦多大师的金刚法身竟然已臻至化境啊!我要早知道我会傻到跟他拼拳脚么?再说了你先前不是说他是半路出家的和尚么?”
陈年摇摇头,颇有些语重心长:“行止兄,修行一途靠的还是天赋啊!你不要瞧不起人家半路出家的嘛。”
于停:“......”
闷头扒了口米饭,还是越想越气:“我于停四岁习武,七岁达先天之境,十岁随师父修道,十二岁便有了叩仙门的资格,到今年虚有二十二岁,也有了仙门十停的实力。”
“没曾想来到青州,遇到祈安兄后,这一身修为却好像假的似的,莫非于某这些年修仙修到狗屁股里去了?”
苦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于施主切莫心灰意冷,我家小鱼儿你约莫还是打得过的。”
于停咬牙切齿:“你这和尚莫要欺人太甚,我方才还没用我擅长的刀法,才让你占了些许便宜!”
苦多见他色厉内荏,便也不忍心再用言语激他,只是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降魔杵。
见两人似乎又要杠起来,陈年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吃饭吃饭。你俩都给我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两人这才讪讪的消停下来。
“对了,行止兄,你方才说的什么叩仙门,仙门十停都是些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于停愣了愣:“这些不是修行境界么?祈安兄你也是修仙之人,怎的连这些也不知道?”
陈年挠了挠头:“我应该知道么?”
“你说呢?”
“可我师父从未教过我这些啊!”
陈年不禁看了眼自家师兄师姐,却见两人都是摇了摇头。
“师父未曾和我说过。”
“那老家伙也没跟我讲过这些。”
于停开始有些怀疑人生:“到底是我修的是假仙,还是你们修的是假仙?”
苦多认真想了想:“你打不过我们三人,那想必你修的是假的。”
于停:“......”
虽然很气但是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你们平日里是如何修炼的?”
陈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修炼?不就是打打坐,呼吸吐纳之类的么?哦,我勤快点,每天还要下山除除妖什么的。”
“令师尊没有传给你们修炼法门?”
“哈?还有修炼法门的?”
“你不要诓我,若没有修炼法门的话,那苦多大师的金刚法身是哪来的?据我所知,这等法身没有佛门独有的炼体术是修不出来的。”
苦多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扔到他面前:“什么佛家炼不炼体术的,有那功夫看看《金刚经》不就都会了么?”
“哦,拿错了,不是这本。”
苦多伸手拿回桌上的《青州花魁鉴赏》,脸不红心不跳。
于停呆若木鸡,舌头似乎都有些打结:“那苏眉道长的符篆之术和炼丹之术......”
苏眉皱了皱眉,扔下两本道家典籍。
于停下意识的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一本是《道门符篆从入门到精通》,
另一本是《三年炼丹,五年解毒》。
特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两本书怎么看怎么也像是用来哄骗那些寻常百姓的大路货吧?
可为何这苏眉道长偏偏也从里面练出了些门道?
这玄妙观莫非是妖观?
看祈安兄这样子也不像啊!
那我特么这些年都是学了些啥啊?
于停双眼一翻,“嗝”的一声晕了过去。
“哎哎哎,行止兄,行止兄......”
“哎呀,师兄真不是我说你,人家好歹是客人,你下手就不能轻一些?”
“阿弥陀佛,我先前也没怎么用力啊.....”
......
在被陈年掐了半个时辰的人中后,于停终于是醒了过来。
随手接过陈年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恢复了些神采。
又仰头对着观内房梁发了会呆,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为什么要嘴贱呢......”
陈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行止兄,你还是跟我好好说说那叩仙门和仙门十停是什么吧。”
于停看了他一眼,还是说到:“虽然我不知道祈安兄你是怎么能有如今境界的,但我还是对我师父传授给我的修炼法门深信不疑。”
“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理当一路荆棘,前行坎坷。”
“而这段艰难之路便被称为叩仙门,仙门叩开,则可窥见仙途,方能真正脱离凡人之身,去寻那成仙之道。”
“我观祈安兄剑术了得,想必应是和我一般由武道叩仙门,苦多大师则是由佛道叩仙门,而苏眉道长则走的是正统道门一途。”
陈年若有所思:“敢问行止兄,那些做学问的儒门学子呢?他们所修的儒道是否也能叩仙门?”
于停点点头:“自然可以,儒门一道也是天地大道,不容小觑。”
陈年心思一动,又问道:“那妖呢?”
“祈安兄这是什么话,妖与人如何能相提并论?歪门邪道又怎能叩得仙门?”
陈年不置可否:“那何为仙门十停?”
于停答道:“准确来说应该说是仙门十二停。”
“无论是由武道还是其他路径叩仙门,都不能一蹴而就,就好比人行走在羊肠小道,总是需要走走停停。”
“我辈修仙之人在叩得仙门的道路上往往也是如此,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则必须停一停,等到将其积累沉淀,融会贯通之后才能接着往下走。”
“如此这般,共需十二停。”
“我如今便是身处十停之处。”
陈年若有所思:“如此划分修行境界倒也颇为有趣。”
于停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到:“我这些年见过的修仙同道不计其数,倒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如祈安兄三人这般不知修仙境界却又修为高深的。”
“祈安兄可别欺我,你平日里当真没有特殊的修炼法门?”
见于停一脸不信,陈年便也仔细回想了下这些年来自家师父的谆谆教诲,十分确信的摇了摇头。
于停见他神色诚恳,不似作假,一时便泄了气,自当这玄妙观里的几位都是奇葩。
陈年笑呵呵的替他夹菜:“不谈这些不谈这些,行止兄吃菜,这些都是我师兄亲手种的萝卜,虽然略显清淡,但胜在味美。”
闻言,于停稍稍缓了缓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依言将那萝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萝卜入口,顿时满口生津,一股芬芳自齿尖油然而生,随后便化为一道暖流归入丹田紫府。
于停只觉得自己许久未见动静的瓶颈似乎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了。
这是什么萝卜?竟有如此功效?
呸,这特么怎么可能是萝卜!
于停直愣愣的看着陈年:“祈安兄我能不能去见见你们观中的菜园子?”
“那菜园子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行止兄若实在想去,我自然陪你。”
两人都是急性子,说着便放下手中碗筷,快步朝着后山而去。
“喏,就是这了,只不过平日里都是师兄在打理,我也分不清里面都是些什么。”
于停一推开菜园门,眼睛就开始发直了。
“这是七彩月兰?”
“这是紫兰叶草?”
“这是生骨花?”
“这是......”
于停吸了口凉气,他终于想起来陈年口中所说的萝卜是什么了。
去特么的萝卜,那分明是传说中的雪玉骨参!
我说自己怎么会有修为提升的感觉呢!
于停面色古怪的看了眼一脸懵逼状态的陈年:“祈安兄,你们平日里就是拿这些东西当口粮?”
陈年点点头,满脸的理所当然:“是啊。不过天天吃这些有时候也会吃腻,师兄便时常拿一些下山同村民们换些其他的新鲜瓜果。”
“哎哎哎,行止兄,你怎么又晕过去了?师兄师兄,快来搭把手!”
......
陈年见于停这次醒来后似乎换了个人一样,也不再和自己搭话,只是一副闷头干饭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是为何。
直到见他放下饭碗,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到:“行止兄,要是不够的话厨房锅里还有。”
于停无力的摆摆手:“不用了。”
陈年想了想说到:“行止兄,我还有一个问题。”
于停:“......”
“祈安兄,我怕你再问下去我会死在你这玄妙观里。”
“啥?”
“没什么,你有啥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吃人家的嘴短,于停还是选择认命了。
“也没别的,只是我有些好奇,若以十二停分修为境界,那以我的实力该是多少停?”
于停皱了皱眉:“祈安兄这种情况颇有些特殊,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分辨,不如你我二人全力交手一场,再以我十停修为作为参照,也就能大概知道祈安兄你的实力了。”
“如此甚好,说实话,我也早就想领教一下行止兄的刀法了。”
“彼此彼此。”
“行止兄,请。”
“请。”
......
玄妙观外。
于停抽出怀中长刀,负手而立。
只见刀身湛蓝,似乎不是凡铁所造。
“刃从寒中生,翻云倾覆雨。狂莽东凌去,惊鹤风云唳。执此为何物?原是势龙来。”
“刀名玉碎,取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
“祈安兄,全力出刀的我可不像之前那般好对付,务必小心了。”
陈年也是神色严肃,背后长剑如出水游龙,隐隐能听到嗡嗡剑鸣。
“行止兄远来是客,还请先出招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
只见于停长刀在手,迎面而来便是一股红尘缥缈,颠倒六心之意境,陈年心中不免生出一阵叹世道无常之感慨。
远处苦多也是神色凛然:“这刀法中红尘之意倒是颇为符合我之佛心。”
苏眉见他不似玩笑话,便问道:“师弟可能对付?”
苦多笑了笑:“这一刀意境倒是够了,但功力还是差了点,若接下来没有变招,师弟随手一剑便可破。”
苏眉点点头:“变招来了。”
却见于停手中刀势一变,迎头一刀,却让人心中生出诸般喜怒哀乐,不由得欲举头应对,只想这刀早些砍在自己头上,很难再有敌对之心。
“刀中有六欲,意境入红尘。”
“祈安兄,我这招名为六欲红尘刀。请指教!”
苏眉皱了皱眉,对着自家师兄问道:“这招如何?”
苦多赞叹不已:“招式精妙,内含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舍身之意,这把刀以玉碎为名倒也是颇为贴切。”
“那这招师弟可能应付?”
“看下去便是。”
长刀来势汹汹,陈年却半步未退。
此刀以六欲入刀意,以红尘为藩篱,若是苦多这种看破红尘之人,自然可以轻易避开。
但陈年不脱红尘,六欲皆在,无论如何是逃不脱这招刀势笼罩的。
“既然逃不掉,那我便不逃了。”
你刀名为玉碎?
你这一刀有舍身之意?
那我便一剑斩之!
陈年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奋力斩出。
剑势磅礴,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再看陈年,却是周身空门大开,似乎浑身都是破绽。
“师弟这是作甚?若那于停招式再变,岂不是随意一刀便能直取他之软肋?”
苦多摇了摇头:“于停这招舍身刀招式一出便再也不能变了,若不然,舍身之意反噬自身,先倒下的只会是他。师弟这一剑应对的好。”
正如苦多所言,陈年手中长剑剑气纵横,剑尖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点中了于停的刀锋,刚猛锐利的剑气便瞬间直憾刀意最强的一处。
两者须臾之间便在这方寸之地交拼了数次,只听“轰”的一声,刀剑瞬间分开,一时间山顶尘土飞扬,而这两人似乎也胜负已分。
待烟尘散尽,苦多抬眼看去,却见陈年手中长剑早已入鞘,而他此时正小心将半跪在地的于停缓缓搀起。
“师弟现在这样子倒颇有师父年轻时的风采。”苏眉似乎对自家师弟很是满意,难得的夸了一句。
“那于停倒也是条汉子,师妹,往后不要再为难他了。”
苦多双手合十,口中轻颂佛号。
......
“行止兄,如何?”
于停满眼都是敬佩:“祈安兄这一剑着实吓到我了,若不是你最后关头及时收手,吾命休矣。”
“这一剑当有十二停之上,半步叩仙门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