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清晨,翟羽熙奉韩冷之命,解押蒋笑笑前往天秦都城长安。
同行的还有李志等数名捕快,韩冷麾下天刀玄卫还要随他去往杭州,是以只能从庐州府衙派出人手押送犯人。
至于韩冷为何不继续审问蒋笑笑,盖因韩冷知晓那蒋笑笑并非杀害曹顺德的凶手,而连着几日审讯,也没问出个什么东西,此时又逢王爷飞鹰传书而来,要他将蒋笑笑送至京城,由王爷自己亲自定夺,韩冷只好听命行事,派人将蒋笑笑送至长安,听从上边发落。
加上韩冷正好也不愿在庐州白费时日,便准备着率人前往杭州调查黄李村一案,毕竟当今朝廷还是天子做主,天子下得任务,韩冷可不敢怠慢
再说蒋笑笑,她见着自己一日竟未受审,其心中还在疑惑,夜里便得知了自己要被押送去长安。
不过是换个地方关着,换个当官的审着,其实是没有变化的,也不会有着转机。
蒋笑笑如是想着
但当她早上被狱差从牢笼里拽出,关进囚车之后,居然见到了高坐在马上的翟羽熙。
难道是他要押送我去长安吗?
蒋笑笑呆看了他两眼,心中默想,浑不觉方才她见到翟羽熙的那一刻,心底的那一丝希冀
庐州城西,几名捕快骑着骏马,护着一辆囚车,出了城门,便直向西边而去。
早晨的太阳,还不算那么毒辣,何况是从身后升起,不会刺眼,倒是不碍着众人赶路。
囚车之上,蒋笑笑倚坐在笼中,两眼望着路边景色愣神。
车后,翟羽熙控着马,跟着囚车前行,其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蒋笑笑的身上。
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想不到自己竟还能再护送她一程路
翟羽熙心里想着,面上不自觉地一笑。
“小熙,你笑什么呢?”
身旁,李志瞥见翟羽熙傻笑,不由得好奇问道。
谁知翟羽熙却是没听到一般,竟仍是兀自傻笑不答。
李志见状,打马上前,并着翟羽熙齐行,又伸手一拍,这才将翟羽熙唤了回来。
“啊!李哥,你叫我?”
翟羽熙问道。
“叫你!都叫了好几声了!你在想什么呢?还傻笑”
李志白眼一翻地说着。
“没什么!”
翟羽熙含糊一答,便看向别处。
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雨,使得这夏日清晨的空气也清爽了不少,没有那股燥热,让人只觉连路边的景色看起来也美了几分。
满田的庄稼,随着微风拂过,上下起伏,一浪接一浪,还有那葱翠的树,上边时不时地飞起几只飞鸟,鸣着飞上天去
目光四处眺了一遭,最后又落到了蒋笑笑的身上,看着那平静地面容,翟羽熙忽地又是一笑,只盼着这一段路程能够慢些,也长一些
一旁的李志看着,挠了挠头
“韩冷回了些什么?”
屋中,一人坐着,暗不见其容貌,但闻他向另一人问道。
“回王爷,韩千户已派人将那女人押赴来长安,此时,已是在路上了。”
这人立在屋子中央,借着烛光瞧清了手中书信,便向王爷躬身答道。
“嗯”
王爷闻言,哼了一声,不说话,只是用手指敲着桌案,颇有规律,发出“叩叩叩叩”地声响。
“你且说说,那女人当真什么也不知?”
半晌之后,王爷才出声问道。
“这个,属下也不知”
这人颇为惶恐地答着。
“嗯?”
王爷咦了一声,尽显其不满。
这人闻声一慌,又连忙说道:“但是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属下认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哦?”
这人说完,王爷身子一动,便道:“你是说”
“韩千户捉住那女人之时,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爷不便行事,是怕落得别人口舌。”
“若是在狱中下毒手,也会让人觉得此事古怪,难免被人瞧出了什么”
“不过,现在却是不同了!那女人已是离了庐州,正朝着长安而来,同行之人也不过只是些衙役捕快,武功稀松平常,若是能派人将他们灭口毁尸,定不会让人生疑!”
“届时,只需说他们是被那些绿林盗匪、武林人士所杀便可这杀人灭口,不就是那些人常做之事么?”
“这也是属下为何会请求王爷修书,让韩千户将那女人押送来长安的缘故”
“至于凶手是否真的另有其人,王爷再让韩千户去暗查便是,属下以为,以韩千户的功夫,对付那些杀手,自是不在话下!”
这人侃侃而谈,说得眉飞色舞,说完,他还在心中暗赞起了自己的智谋来。
王爷闻言,也深觉有理,他索性拍案喝道:“好!便依你所言!”
“此事便交予你去办,不容有失!”
王爷大手一挥道。
“属下定不让王爷失望!”
这人俯身行礼,弯得极低,好似要将身子对折了
中原,襄州。
行了十来日,翟羽熙一行已是走过了大半的路程,进入了襄州境内,距离到那长安,想来也不过是六七日的功夫了。
官道上,一行人策马慢行,皆是风尘仆仆地模样。这也难怪,任谁赶了半月的路,不得好歇,也会是如此吧
烈日当空,气温炎热,此时又是正午,几人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只觉得喉咙冒烟,干得难受。
翟羽熙擦着额上汗水,望了一眼囚车上的蒋笑笑,见她一幅有气无力地模样,其于心不忍,便伸手摸向腰间水囊,却发现水囊早已空了,他向李志提议道:“李哥,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喝口水吧?”
李志闻言,不曾多想就点头赞同,他朝着前方一望,见不远处路边有着一家茶铺,便道:“前面有个地方歇脚,我们去那喝水,等过了午时再继续赶路。”
“好”
其余几名衙役稀拉应着,便加快了脚步。
“店家,上几壶茶!再上些吃的!”
隔着茶铺还有许远,李志便高声朝茶铺喊着,等众人到了茶铺之前,小厮已将茶碗在桌上摆放好了。
李志早已渴得难耐,此时见着有水喝了,他一个翻身下马,也不去将马缰栓好,便扑到桌前喝起水来。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皆如牛饮一般。
翟羽熙见状苦笑,无人栓马,他只好将马一一拴好,才来到囚车前,朝蒋笑笑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蒋笑笑平淡答着。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碗水。”
说着,翟羽熙才向着几人走去。
对于此幕,李志几人已是司空见惯了。
一路之上,翟羽熙都对蒋笑笑极为照顾,哪怕是自己不曾吃东西,也要先替蒋笑笑先拿去一些,自己才开始吃。
“小熙,你也先喝些水!天气这么热,可别中了暑!”
李志喝饱了水,便放下茶碗,向翟羽熙喊道。
“不打紧!”
翟羽熙闻言一笑,只是取来一只茶碗倒水,却不是给自己喝。
待将茶碗倒了七八分的水,翟羽熙又小心地端着茶碗,向着囚车走去。
看他那模样,生怕撒出一滴水来。
几人见状,纷纷大笑,只是喝着水,顺便调笑起了翟羽熙。
“我看小熙定是对那姑娘动了心,要不然怎么会做这儿做那儿的!”
“可不是!这一路上啊,他对那女的照顾得可叫一个无微不至!”
“唉!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是一个犯人,何必呢?”
“还不是因为那姑娘长得好看呗?”
“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侃之声,落入翟羽熙耳中,他却是充耳不闻,只是来到囚车之前,便将茶碗伸了进去,说道:“来!喝口水,慢些喝”
“谢谢”
蒋笑笑小声谢着,却是不敢看他,只是看向别处。
端起茶碗,蒋笑笑正要喝水,却瞥见茶铺之前,那些衙役都趴在桌上,没了动静,而茶铺的掌柜小厮却是不见了踪影。
“等等”
低语一声,蒋笑笑放下茶碗,不敢喝那茶水。
翟羽熙瞧着奇怪,正要说话,却忽闻身后传来几声闷哼。
“呵啊”
“哼嗯”
回首望去,只见五六个汉子正抄着兵刃,一刀一刀地扎在李志几人的身上,那闷哼之声,正是李志他们发出来的!
白刀进,红刀出,血撒一地。
几人甚至都喊不出声来,就莫名作了刀下鬼。
“李哥!!”
被眼前一幕惊住的翟羽熙,不由得放声大喊一句。
刚一喊完,他便见到,一旁正有两人,朝着自己这边而来。
“快放我出去!”
身后响起一道话声,近在咫尺,是蒋笑笑说的。
翟羽熙醒悟过来,忙从怀里取出钥匙,便要打开牢门。
好在,李志等人见自己照顾蒋笑笑,便将钥匙交予了自己保管。
见翟羽熙要打开牢门,那一行人此番就为蒋笑笑而来,又如何会让他得逞?
“上!杀了那小子!”
但闻一人喊了一声,两人举着刀剑,先后朝着翟羽熙扑来,眨眼将至!
翟羽熙见状,自知没有功夫打开牢门,唯有将钥匙朝着囚车上一丢,便拔出腰间刀来,迎向两人而去。
只盼那钥匙能落入牢笼里,让蒋笑笑能自己打开牢门出来。
翟羽熙是这般想的,可偏偏
老天也没有让他如愿
那钥匙朝着囚车飞去时,蒋笑笑便瞧见了。她伸出手来想要接住,可奈何因为长时间不曾喝水,使得她头晕眼花,这一抓,竟是偏了几分,没有接住那钥匙!
“叮!”
钥匙砸在牢栏之上,发出一声脆响,便换了个方向,向着地上落去,最后,掉在了土地上。
“可恶!这也扔不进来!?”
怒骂了一声,蒋笑笑趴下身子,想要捡起钥匙,却发现自己手臂不够长,指尖距离钥匙还有极远。
“你快把钥匙捡起来给我!”
高呼了一声,蒋笑笑看向翟羽熙,才叫翟羽熙已是与那两人斗在了一处。
他身为庐州捕快,自是有一定的身手,但这身手,仅是够他对付一些泼皮无赖,眼前这两人,却是让翟羽熙只剩招架之力。
只见一人一刀劈开,声势之快,惊得翟羽熙面色大变!
他举刀堪堪一挡,霎时只觉虎口一阵发麻,而另一边,一刀又至!
一个滚地翻,翟羽熙退出战圈,那二人得势不饶人,又朝着他杀来。
恰闻蒋笑笑的呼喊,翟羽熙自知不敌二人,何况远处还有敌手,他唯有逃至囚车边上,正见静躺在地上的钥匙。
“快把钥匙给我!”
附在牢笼之上,蒋笑笑指着钥匙一喊,翟羽熙便飞身扑去。
那二人杀将上来,蒋笑笑唯恐翟羽熙有失,可她手边空空、身无长物,正是无计可施!
忽见车里那只茶碗,蒋笑笑灵光一闪,忙将茶碗一摔,“哐啷”一声,茶碗四分五裂,蒋笑笑不顾破口锋利,捡起一瓣碎片,但见皓腕一转,那茶碗碎片便向二人激射而去!
“唰!”
这暗器功夫,她虽是不精,但眼下危难之际,没得他法,也只有如此了。
“呼!”
一物破空,伴随隐约风声,那二人瞧得真切,忙横刀一挡。
“铛!”
碎片本身带有内劲,此时又砸在刀身之上,登时被震得四分五裂,碎得不能再碎了。
一人见状,狞笑一声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卖”
“铛!”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炸响,不用看,定又是蒋笑笑射来到碎片。
“唰唰唰!”
只见蒋笑笑两手如影,上下翻转,那碎片便似利箭一般,没个停地射向二人。
虽然只是碎片,不似那真的暗器,但依然声势惊人,二人仍是不敢小觑,唯有格挡闪避。
不一会儿,暗器停了,原来是蒋笑笑已将碎片尽数发完。
“小娘皮!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二人见没了动静,松了一气,不禁出言挑衅。
可刚一说完,二人脸色却是忽地一变。
仅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翟羽熙已是拿起了钥匙!
蒋笑笑以茶碗碎片作暗器,争取来了这几息的功夫,已是足够了。
“不好!不要放她出来!”
一人大喊一声,便要冲来。
二人离着囚车极近,仅是数步,眼看就要上来,翟羽熙只得又将钥匙丢进车中,便提刀返身冲去,以为蒋笑笑拖住二人。
这一次,蒋笑笑将钥匙接了个正着。
她三两下打开牢门,便跳下车来,却见翟羽熙又被二人逼得节节败退。
心急之下,蒋笑笑想要上去帮忙,可她却没有兵器,只能干着急。
忽地,蒋笑笑眼角余光瞥见翟羽熙腰间一件熟悉物事,不禁大喜起来。
那是风雪剑!
“快把剑给我!”
刻不容缓,大喊一声之时,蒋笑笑便已向三人冲去。
翟羽熙闻声,这才想起自己腰间挂着蒋笑笑的剑。
风雪剑是蒋笑笑的“凶器”,是证物,也正是因为如此,风雪剑虽是上等好剑,却也没被收了去。
韩冷是天刀玄卫,天刀玄卫,历来只使天秦刀,风雪剑,他用不上
再看场中,翟羽熙一个闪身跳出身来,便一把拽下腰间风雪剑,朝着蒋笑笑一抛。
蒋笑笑见状,身形一跃,凌空一个翻身接住了风雪剑。
“叮!”
宝剑出鞘,一声剑鸣,再一看去,蒋笑笑已是落地立定。
剑尖直指二人!
此时,翟羽熙也来到了蒋笑笑身旁。
一行人都已被杀,只剩得翟羽熙、蒋笑笑二人,二人唯有联手抗敌,才有机会获得生机。
远处,几人瞧得这边同伙迟迟拿不下二人,便招呼着几人一同过来,以合力围攻二人。
“我要杀了你们,给李哥报仇!”
远远看见李志的尸体,其死不瞑目的模样,令翟羽熙心中一悲,但见他怒喝一声,完全不记方才自己不敌对手。
“你就算了吧”
蒋笑笑正色说道:“他们可不是一般人!”
一人闻言,笑道:“小姑娘见识倒是不少!”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翟羽熙指着喊道。
“想要知晓我们的身份?怕是不行”
一人扬刀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杀你们的就够了!”
说完,这人又向左右喝道:“不要和他们废话了,迟则生变!”
“打是打不过了,等会儿我们向马靠拢,然后上马逃走”
那人说话之时,蒋笑笑退了一步,也向翟羽熙小声道。
“上!”
一声令下,七八人便一同朝着二人攻来!
七八名杀手,实力不弱,身旁翟羽熙又靠不住,蒋笑笑唯有使出风雪剑法御敌。
但见她一人一剑,游走于众人之间,左击右挡,如洛神起舞
可蒋笑笑毕竟重伤未愈,又行了半日路,久不得饮水,已是强弩之末。
一人跳劈一刀,蒋笑笑侧身闪过,却闻见身后风声凛冽,不用看,蒋笑笑飞身跃起,又避过了一刀,险些被人拦腰斩断。
落地之后,蒋笑笑喘着粗气,其侧首一望,正见翟羽熙被两个人追得狼狈不堪。
他担心蒋笑笑应敌不来,这才一直忍着不吭声,却不想自己差些被人取了性命。
“这个傻子”
嗔了一声,蒋笑笑挥剑一扫,摒退了来敌,这才来到翟羽熙身旁,沉声喊道。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