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徵忽然笑一声,看向季雪莲。那眼神里的愤怒已经渐渐平息,甚至带着冷漠的笑意。
季雪莲从没见过这样的华徵,被她看得心头一颤,恨不得过去戳瞎她的眼睛,但却仍装作娇滴滴的样子。
“自然你得把理由说出来,我们听了才知道可信不可信。”
华徵就笑,“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原来哥哥走的时候,是去入了伍,这个里正大人是知道的,入伍去前线的,都有赏银十两。那银子,便是哥哥给我的。
哥哥让我给姐姐治病,说无论如何,要把姐姐给治好。”
张氏便跳起来,指着华徵:“她说谎,胡说八道,那十两银子明明我就装在包袱里,让你送到私塾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让我拿去买药了是不是?”
华徵打断她,“那我倒想问问,那十两银子是哥哥给我的,怎么会在你那里?我原本还奇怪,有一天大伯娘跟堂姐跑来打我,推我去撞桌子,后来我昏过去了,再醒来哥哥给的银子就没了……我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呢!”
那个贼字,她咬得特别清楚,他们不是说她是贼吗?那正好,今天当着里正的面,她倒想看看到底谁是贼。
张氏不知道自己着了她的道,还在骂:“你骂谁是贼呢,贱蹄子,你敢骂老娘。这家里哪样东西不是老娘的,老娘想拿就拿,你还敢藏私钱,老娘没打死你已经……”
张氏正骂着,被季雪莲拉了一下,她转头,“你拉我干什么,这贱蹄子,死丫头,吃老娘的穿老娘的,现在回头还说老娘的不是。”
她指着华徵两姐妹,“我告诉你们,别说你那哥哥的东西我拿得,老娘养着你们,你们的东西就全是老娘的。”
“可那是姐姐的救命钱!”
“救命钱?”张氏叫,“瞧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或者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还能给老娘换点银子……”
“是你抢了华年留下来的银子?”
季堂仁沉着脸看张氏,又指着她,“你呀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连孩子的东西也要抢。”
华徵当然看得出,季堂仁是出来打圆场的,可是张氏却收不住,“你现在晓得说我,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家老三,老三念学不得花钱吗?再说,咱供着她们养着她们,那些东西难不成还动不得?”
季堂仁觉得尴尬,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喝断了张氏。
里正自然也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素来只晓得张氏泼辣,却不晓得竟还这样狠毒。
里正原来也是听说过的,这几家老三死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叫他们一家搬回来了的。
却不想现在兄弟女儿病的要死,他们不拿钱就罢,还抢人家救命的钱,真是恨不得自己兄弟一家都死了她才甘心。
里正背着手看季堂仁一眼:“我看你这大伯,当得真是没脸。”
季堂仁也晓得张氏的作为,不敢还口。
华徵便趁机道:“刚才那些话,里正叔也是听到的,平日里我们在这家里做牛做马,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待遇,他们没拿我们的命当命,也不拿我们当人看,既然这样,我看我们还不如搬出去好了。”
华羽心头一急,拉她,却被她早有预料地躲开,“反正当初大伯答应要把我们的户口上在这家里,也没有做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户籍,不如搬出去自己立个户籍。”
“你、你这丫头……”季堂仁气得胸口发紧,“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要拆散这个家?”
华徵摇头,“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我们在这家里牲口都不如,说什么拆散。”
她又看着季堂仁,“至于当初爹爹留下来的东西,大伯给不给我也不计较了,给不给是你们的情分,我不计较也算是我最后给你们的情分。今晚里正叔正好在这里,就请他做主,从今以后,我跟姐姐搬出去自己立户。”
“你这丫头,这可不是随便说的,你想清楚。”里正也没想到,华徵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想清楚了,反正继续留在这里也是被磋磨,我们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又干了多少活儿,大家有目共睹。被磋磨就罢了,还冤枉我们是贼,接下来还不知道能做出去什么事儿,我宁愿自己在外头被饿死,也不想在这里活活被打死。”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季堂仁也不再做和事佬,开始指责华徵。
当着里正的面,他好歹是长辈,华徵也不跟他吵,只看着里正,“求里正叔给我们一条活路!”
华徵冥顽不灵,季堂仁只好看向华羽:“你也是这个意思吗?难道你也要跟她一样不知好歹?”
华羽一脸挣扎,终于开口:“好了初九,都是一家人,何必……”
“什么一家人,谁拿你当一家人了,他们吗?”华徵的情绪只会被华羽激怒,“他们要是真拿你当一家人,会这么对你,你发烧的时候守在床边的可只有我一个,他们连碗热粥都不给咱!”
“大伯……大伯他也是有苦衷,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你别拉我!”
华徵的气也上来了,“反正这个户我立定了,你走不走我不管,我是一定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