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请留步。”

方一下船，张易便喊住了这对主仆。

书生扭捏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那唤做“娟儿”的书童双手叉腰，泼辣地横在书生面前，挑着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俊俏郎君。

“这位郎君，这是作甚？”

看着这般男儿扮相，张易心头微动，道：“方才在船上听闻两位也欲拜访神仙，不如结伴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娟儿见此，顿时心头警铃大作，正准备大声拒绝：“方才你连护身符都没买，谁要与你……”

话还未说完，却听身后的书生轻声呵斥道：“娟儿，不得无礼！”

书生拉开书童，声音轻柔。

“兄台贵姓？”

“免贵姓张，单名一个“易”字，兄台放心，在下不是甚歹人，此前在宁安做点小生意。”

“兄台是宁安的？巧了，在下也是宁安的，既是同乡，理应同行。”

书生语气一喜，不顾身边书童的暗中劝阻，一口应承了下来。

“在下孙小晗，这是在下的随行书童，唤做“卷儿”。”

“不知兄台此去可是为了求仙问道？”

张易斟酌一二，含糊不清道：“在下对求仙问道倒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想求那神仙一些事情。”

书生脸色微喜。

紧接着一路上书生又询问了一些事情。

当得知张易未有成婚，这书生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

只是张易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而侧目看看书童卷儿，时而又低下了脑袋。

终于——

书生忍不住开了口。

“张兄，我这书童有甚不对，为何总是在瞧他？”

张易扭头瞧着卷儿，神色犹豫。

“你这书童，莫不是女娃吧？”

卷儿脸色顿时一变。

难道被看穿了？

书生强笑道：“张兄是在说笑么？在下怎可能有个女书童？”

“也是。”

张易深感如是。

再次抬目望了眼卷儿，低叹道：“孙兄这书童……胸肌竟是如此浮夸。”

“不知有何秘方？”

“可否请讨教一二？”

一语落地，空气瞬间凝滞。

书生目瞪口呆。

书童满脸通红。

……

走了一段极长的山路，拐过一段茂密的树林，眼看夕阳西下，迟暮将近，一条僻幽石道终于出现在眼前。

而在那石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古旧的道观。

上书“野狐观”三字。

“这应该就是神仙道场了。”

“运气倒是不错，一路上也没有碰到妖魔。”

“应是惧了咱们的护身符。”

卷儿低声解释着，言毕没好气地瞪了眼张易，至今她心底仍满是怨怼。

“算你运气好，与我们同行。”

“否则此刻指不定现在在哪个妖魔肚子里呆着呢！”

张易摸了摸鼻子，心中寻思着这两人怎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还未等他们走近，那紧闭的观门猛地“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位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双手拢于身前，站在门后，面带笑容，声音清脆。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一路风尘，清风已等候多时了。”

“观中现已备下晚食，待会在前殿上了香，便可就食了。”

“小道长这般模样，难道早知我们会来？”孙小晗吃惊道。

小道童神色淡然。

“今日清晨家师便传了讯，与清风说此刻会有贵客登门，命清风早早备下晚食寝居。”

“真不愧是仙家，这番未卜先知，真的是神妙。”

主仆二人顿时赞叹不已，先一步走了进去。

只有张易驻足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那小道童瞧。

“这位施主，清风可是有甚不对？”

“并无。”

张易摇了摇头，由衷赞道：“却是仙家手段。”

言罢，脚步迈出，紧跟着那对主仆走了进去。

……

这座野狐观显然有段时日了，满目都是岁月的痕迹，些许墙面甚至爬满了爬山虎。

那对主仆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小道童的脚步，一同进了大殿。

张易则远远坠在后面，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这座道观。

正欲紧跟着迈入大殿，那身子却忽然戛然而止，停顿在了门口。

他目光轻移，凝视着不远处的墙角。

那里是一团光线照不到的阴影，暗得就似一团渲染开的墨水。

然而却不知为何，这团阴影给他的感觉也很奇怪。

就好像有个人藏于其中，安静地窥视着他。

“喂！”

他张了张嘴，朝着那团阴影问话，脚下却没有动，“有人吗？”

一片寂静。

根本无人回应。

那团阴影也没有任何变化。

“是看错了吗？”

张易正准备走过去瞧个究竟。

就在这时——

“啊！”

尖叫声突然从大殿中传出。

张易脸色猛地一变，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大殿里跑去。

许是平日里无人问津，殿中只燃着一盏蜡烛，眼下正努力散发着光亮。

殿内显得有些阴暗。

匍一进入大殿，张易便看见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孙小晗。

幸而看着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危险。

书童卷儿正陪侍左右，不住地低声安慰着。

“怎么了？”张易沉声问道。

“神……神像！？”孙小晗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上首。

神像？

张易微微蹙眉，猛地抬头。

只见一尊神像屹立于大殿正中，因为光线不足，抬头却看不清那神像的头部，只瞧得黑漆漆一片，本是宝相威严的神仙，如今却只能看出隐约的轮廓，呈现出一种阴森的意味儿。

乍然一看，就算是张易早有心理准备，也是觉得心头发凉。

“观中用度拮据，往往都是只点一盏蜡烛。”

“清风这便去寻蜡烛过来。”

小道童满脸歉意，说着便要出门去寻蜡烛。

却被张易一下子喊住了。

“便不劳烦小道长了。”

张易仰头瞧着那一片漆黑的神像头部，微微蹙眉，道：“我这同乡遭了吓，恐怕也不心诚，还是待明日缓点再来上香吧。”

小道童道：“确实如此，便是清风思虑不周了。”

“诸位请随我来用膳。”

小道童将众人领到了后殿的石亭中，不一会儿便送上来了饭菜。

只是经过方才的惊吓，在座众人都没有什么食欲，几人皆是浅尝辄止。

孙小晗神色有些恍惚，也不做声。

张易只好开口询问：“小道长，我们是来求见尊师的，不知今晚可否求见？”